沈淮序神色坦然,“聊聊我們之間的事。”
“……”
算了。
總歸是要面對的。
陸元昭無聲地勸慰自己,喊住他,徑直把門拉開了些,“進來說吧。”
她哪怕再想躲着沈淮序,也得趁早和他商量好。
進了家門,對上萍姨困惑的眸光,陸元昭也沒多辯解,隻是吩咐她,“萍姨,幫我沏兩杯碧螺春,送我書房來。”
她将沈淮序帶進了自己的書房,等萍姨端上茶,繞過書桌走至房門口,鎖門。
這是沈淮序第一次進到陸元昭的空間。
意料之外的中式書房,不同于老一輩書房的沉悶嚴肅,淺木色的書房線條簡練,精巧的博古架上擺放着青瓷筆洗和幾卷字帖,檀木案幾上的硯台微潤,松散的墨香裡混着香爐裡殘存的安息香氣味,在透過紗簾的陽光裡浮動着。
她坐在那方檀木案牍前,打斷他的思緒,“你先說吧。”
沈淮序的聲音放得很輕,“元昭,這件事情是我不對。”
陸元昭知道,這是在說她懷孕的事。
難不成到現在,沈淮序還是當自己隻是意外懷孕?
“這不是你的問題。”陸元昭小口啜着茶,碧螺春的清香令她心頭淤積的躁郁疏散了不少,“我隻是需要一個孩子,所以挑中了你。”
陸元昭用一種極為平靜的口吻把真相同他挑明,像是在同人談一筆微不足道的交易,“沈先生,我可以支付一定的酬勞。”
她将一早就準備好的卡推至他跟前,“這是一張貯蓄卡,裡頭有三十萬,買沈先生的精|子,應該足夠了吧?”
雲淡風輕的語氣像是在宣讀一項通知,硬生生地将他剩下那半句話堵在嘴裡。
沈淮序僵着身子,沒動,那杯碧螺春泛着熱氣,白霧袅袅上升,模糊了他的視線,也遮住了他黯淡無光的眉眼。
他将陸元昭的話語在腦中重新回放了一遍,直到徹底明白陸元昭的意思,音色暗啞着,問她,“你之前要我的體檢報告,是因為這個嗎?”
來找陸元昭之前,他起的所有草稿,都在這一刻被大風吹起,卷至九霄雲外。
沈淮序的手垂在身側,脫了力的指節無意間碰到了口袋裡四四方方的戒指盒。
他剩下那半句話,是想和陸元昭提結婚的。
縱使陸元昭不待見他,他也無法對這個孩子置之不理,反而慶幸因為這個未出世的孩子,給了他一個能名正言順接近陸元昭的理由。
他作夜回去想了一夜,還是想着先同陸元昭提婚事。
求婚,别人有的,他都會給陸元昭,甚至會給他更多。
他不确定陸元昭今天肯不肯見他,所以隻好吃過中飯,掐算着她午睡的點,等她睡醒之後再來她家門口等她。
時間匆忙,他來不及去打聽陸元昭對鑽石的偏好,更來不及去尋人定制,隻得依據過去她展露出的那些喜惡,找人用最短的時間買到了一枚藍鑽戒指。
雖說價格高昂,但依舊是市面上流通的款,沈淮序不知道陸元昭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他還可以換,隻要她願意,他能給她最盛大的求婚。
可沒想到卻是等來了一張卡,買斷他和這個孩子的親緣。
因為失神,手中的玻璃杯端不穩,熱水滾出杯沿,沾到手背,沈淮序渾然未覺,他默不作聲地喝了一口茶,好叫自己冷靜些,别在被氣死在這裡。
“為什麼是我?”他看着她疏離的眼神,啞聲問道。
陸元昭從未見過沈淮序這失魂落魄的模樣,罕見愣了下,在懷疑自己是否說得太過絕情的同時,想着尋個什麼理由來搪塞。
因為一見鐘情?
這麼拙劣的謊言她說不出口,哪怕她說出口,沈淮序也不會相信。
她遲疑了幾分鐘,說:“你學曆高,長得也好,生下來的孩子不會太笨,應該也會很好看。”
沈淮序沉聲說:“長得好的人有很多,我相信齊小姐不是沒給你找過。”
“學曆也是。”沈淮序固執地說:“比我讀書好的大有人在。”
這樣的理由不足以說服沈淮序,背靠齊家的周家二小姐,還有那樣的舅舅家,要個什麼樣的男人沒有。
隻要陸元昭想,有的是人願意洗幹淨去床上伺候她。
所以,在聽到這個答案時,沈淮序有過那麼一瞬間的希冀,除卻家世背景,自己是否當真與其他男人有所不同。
以至于入了陸元昭的眼。
沈淮序直視她的眼眸,侵略的眸光不加掩飾地刺入她的眼底,“元昭,到底為什麼是我?”
他其實想問,是不是有那麼片時,她也對自己産生過一點真情。
其實心裡早已有了個模糊的答案,可他依舊固執己見地,想去刨根問底。
他想聽陸元昭親口說。
這個問題太可笑,尤其是當他面對陸元昭的坦誠率直,這樣的問題,他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陸元昭不接話,他就步步緊逼,“元昭,為什麼?”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為什麼?
陸元昭原本不想這麼直白地暴露他們之間僅剩的那點僞裝。
可如今也沒什麼必要了。
若是,好叫沈淮序徹底心死,不再與她多做糾纏,其實也是件好事。
雖說會傷了人心,但到底能将他們之間的關系徹底兩清。
“你想聽實話嗎?”她摩挲着玻璃杯,杯壁的溫度已不再如方才滾燙,一如她此刻平和的心境。
她站起身,走過書桌走至博古架前,拿下在架子頂端的一個相框,輕手輕腳地把那個相框放在他面前,淡淡地說:“因為你長得像他。”
“他已經去世三年了。”
照片裡的男人穿着粉領的碩士服,陸元昭靠在他的懷裡,捧着一束鮮花,同鏡頭比耶。
相較于照片裡少女眼底的朝氣蓬勃,而今眼前的姑娘,眼神清醒得像是淬了冰,仿若終日呆在寒冬雪地裡,難以捂熱。
端茶的五指驟然縮緊了,沈淮序維持着體面,嘴角甚至挂着笑,他仔細地端詳着照片裡的男人,“我見過他,我似乎和他并不相像。”
在陸元昭接近自己之前,他就見過這個叫江聿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