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兄妹骨
菲娅在陽台飄來飄去,雙手在水霧裡高高舉起,手掌裡蓄着小小的水窪。她松手的時候,雨水流經她的手臂、膝蓋,跌落到地闆上跳着舞。
紅頭罩停下機車,擡頭看向甩着手的菲娅,小幽靈也看向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歡快地從四樓飄下來,撲在紅頭罩的後背。
輕飄飄的。傑森問她:“餓了嗎?”他們每天都要重複幾遍這個對話。菲娅誠實地搖頭,心不在焉地向前探了半個身體,手指去勾他手腕上挂着的辣熱狗。
傑森總是感覺餓,别西蔔引誘他堕落,他的身體是填不滿的潘多拉魔盒。
饑餓感是陰雨綿綿裡潮濕的牆壁,小菲娅的手掌抹去細密的水珠,長大後她纖細的手指撫摸傑森的傷口;是蟬鳴不休的夜晚裡擾人清夢的啼哭,菲娅把發尾枯黃的腦袋埋進傑森肋骨分明的胸口,他們在止不住的腸鳴裡骨頭和骨頭打着架入睡;是菲娅慘白的骨頭,在她永遠睡去後紮根在傑森的血肉裡再次生長。他擺脫不了菲娅,因此饑餓感如附骨之蛆始終糾纏着他。
犯罪巷是吞噬混亂、暴力、血腥的無底洞,一個又一個孩子、男人、女人都被重力牽引着墜落;一切人類社會的道德、正義都被扭曲。饑餓的滋味并不好受,胃裡燒着一簇火苗,點燃傑森的理智和情感。
傑森看着小小的菲娅,幹瘦的手臂,凸起的關節像小山包壓在靜靜流淌的血管上。餐館後廚外面的垃圾桶裡扔着骨頭和内髒,黑得發亮的桶口凝固的黃油挂着一節小腸。氣味難聞,因此足夠偏僻,很少有成年的流浪漢去,在傑森更大一點、有足夠的機敏和身手搶劫後,他也不過去了。
紅着眼睛的野狗瘦骨嶙峋,它的喉嚨裡擠出警告的低吼,傑森沒比它強壯到哪裡去,手裡攥着鐵棍,弓着背和它對視。這裡是兩頭野獸的戰場。
有時候傑森能用廢紙包着勝利品回家,有時候傑森會在外面找個水管把傷口洗幹淨,等到天色漸暗再往家走。為了節省電費,他們的夜晚總是比常人更早些開始,凱瑟琳和菲娅很難在黑暗裡看見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