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時候還是吃不飽。在傑森和菲娅住進韋恩莊園後，他才驚異于那條紅眼睛的狗極有可能攜帶病毒——傑森本想誇耀自己旺盛的生命力，但菲娅的眼淚濡濕了他的領口，他于是手足無措地拍拍她單薄但健康的脊背，擡頭尋求布魯斯的幫助。高大的闊佬半蹲下，手臂環住兩個小孩，阿爾弗雷德端着曲奇站在一旁欣慰地微笑。

愛。他愛凱瑟琳、愛菲娅，後來也愛布魯斯、愛阿爾弗雷德。在那之前，他在深夜看着菲娅因為發育不良小得可憐的骨頭，薄薄的皮肉包裹着小小的骨架，内心油然而生一種憐愛，但他也難以自抑地咽下泛酸的唾液。

愛是食欲嗎？傑森因為愛而恐懼。有一段時間他不敢比菲娅晚睡，他記得下水道裡尼克的爸爸吃剩的殘肢，凱瑟琳從此禁止兩個孩子在下水道附近活動。傑森那時候早已記事，對饑餓的恐懼的種子是在那時候種下的嗎？

青春期的時候，他們都還活着的時候，菲娅會湊上前——像莊園裡偶爾出沒的小麻雀，在菲娅從廚房捧出來的米粒裡低頭啄食——菲娅剛開始換牙，還在生長的白色牙齒磨着傑森的嘴唇，口水浸濕他的下巴。

傑森通常會忍耐着菲娅旺盛的好奇心，任由妹妹蹬着他的小腿探索他的嘴唇。但菲娅在韋恩莊園住了一段時間後，從發絲到手指都被蜂蜜和奶油浸透了。傑森和菲娅親吻的時候，經常覺得他在吃一塊奶油慕斯，紅紅的嘴唇是慕斯頂端的櫻桃。

他偶爾會想吃掉菲娅。吃蛋糕的時候，傑森想到菲娅，咽下的每一塊蛋糕都成了菲娅的血肉，細膩的奶油在唇齒裡融化，像菲娅細嫩的肌膚。傑森第一次感受到胃和心髒的充盈。

但在菲娅遊蕩于人世間的如今，傑森再次體會到饑火燒腸的灼燒感。他克制不住地反複詢問菲娅：“你餓嗎？”

菲娅嗅嗅裝着辣熱狗的紙袋，很快失去興趣，又轉頭趴在傑森的頸窩，從風鈴召喚來一隻小鳥講到第一滴雨落在陽台。她是體貼的姑娘，在一切物理追蹤的手段都對她無效的情況下，自己把生活裡的每一刻都分享給傑森。

據紅頭罩所知，蝙蝠洞也總能收到一份日記。他單腿支撐着機車的重量，咬了一大口辣熱狗，總算感到胃裡的火焰短暫的平息。頭罩被他夾在腋下，他用幹淨的手扣住菲娅的指縫，并不打斷菲娅細碎的聲音，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樣，十指相扣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