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笙從沒喝過這麼多酒,醉的一塌糊塗。
簡玳玳雙手環胸,瘦高的身體靠着洗手間大理石牆面,閉目仰頭,“酒量又不好還喝那麼多,這下難受了吧?”
昭笙剛剛吐完。雙手撐着洗手台,巴掌大的小臉蒼白虛弱,布滿血絲的雙眼望着鏡子裡的自己。
暖橘色的光落在她眼睫,氤氲出一道暗影,遮住她空洞虛無的目光。
“笙寶,你對裴郁還是有想法的吧?我算看出來了,你對誰都罕言寡語像個啞巴似的,一見着他,就活過來了。”
“才沒有。”昭笙的反駁很蒼白。
其實,她也覺得奇怪,怎麼一見到他,她就不是她了。
想到昭笙對着裴郁發酒瘋的一幕,簡玳玳不自覺笑着打趣,“我本來就是為了你安排這個局,沒想到我還沒撮合呢,某人就按捺不住了。”
“剛回國不久,他就成了你的新老闆,你們倆這緣分啊,深着呢!”
昭笙回頭,伸手揪住簡玳玳兩腮搖晃,癡笑着威脅,“讓你胡說,讓你胡說。”
簡玳玳反手捂着昭笙的臉,故作深沉,“說,你心裡還有他,對吧?”
“才沒有。”
“呵呵,郁哥。”簡玳玳連忙松開手,身體站直,“笙寶啊,你慢慢透氣哈,我先過去看着他們幾個,别又惹事。”
不等昭笙說話,她逃一樣離開了。
正主來了,她得讓路,好給倆人制造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昭笙伸手去抓,卻抓了空。
無力垂下手,就這麼站着,一動不動。
迷醉的眼,直勾勾盯着泛着幽光的大理石牆面。
隻覺得頭疼欲裂。
曾經,無數個潮濕黑夜的掙紮與無望,像一座古老廢棄的舊房子,囚禁着她的靈魂。
她覺得那些無形的桎梏,長滿刺的荊棘叢環繞着她,将她困在原地。
裴郁清挺身影被光線拉長,落在女孩身上,與她薄瘦身軀重疊。
他掀起眼皮,若有似無看了一眼,起身來到洗手台。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他慢條斯理洗着手。眼角餘光卻不着痕迹看向鏡子裡的昭笙。
她眉頭緊鎖,垂至身側的手蜷縮一團。
光影浮動,就見她這麼搖搖欲墜的站着。
像極了七年前那晚,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
“送你?”男人靠近,清列嗓音裹着酒意。
好像再熟悉不過的口吻。
“啊?”昭笙帶着醉意的茫然。
“回家。”
“不用,玳玳在等我。”
“他們已經溜了。”
“哦。”
簡玳玳最是能幹出這事的人。
“我自己打車。”昭笙拒絕。
裴郁咬着牙根“啧”了一聲,“挺倔?”
兩人沒再說話,一前一後走出燈光幽黃的長廊。
身影交疊着。
出租車上,昭笙盡量靠近另一邊車門,與裴郁保持一定的距離,“師傅,司門口。”
“好嘞。”司機師傅的熱情,打破了沉悶逼仄的空間。
裴郁眉心微動,“怎麼回那?”
據他所知,她早就不住原來的筒子樓了。
昭笙依舊頭痛,更不想解釋,“想回去了。”
她不想回到梁女士買的房子,她讨厭梁女士,厭惡她帶不同的男人回家。
更确切的說,她心底隐藏着恨。
如果可以,她想斷絕這層禁锢她靈魂已久的母女關系。
她幼時,不過是個最普通的女孩。
曾經渴望過父愛母愛。
可是現在,她再也不會了。
因為她知道,有的人,不配為父母。
而她的父母,就屬于這一種。
下了出租車,昭笙努力讓身體保持平衡,薄瘦的身體貼着路邊緩慢的走着,裴郁跟在她身後,兩人保持沉默。
影影倬倬的昏黃燈光,将兩人影子拉長。
交疊,錯落,交疊……
到了樓梯口,昭笙挨着鏽迹斑斑的鐵門站直,目光卻盯着鞋尖,“你回去吧,我自己上樓。”
今天醉的厲害,天氣又悶熱似蒸籠,這會頭昏腦漲。
裴郁抿着唇嗯了一聲,身體沒動。目光卻落在昭笙耷拉着的頭頂。
昭笙轉頭朝着漆黑的樓梯口走去。
沒走幾步,她停了下來。
轉過身,看了一眼身量清挺的男人,又轉過去,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