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笙很少哭,哪怕抑郁症嚴重時期,她也沒掉過一滴淚。
她覺得,眼淚是幸福小孩才享有的特權。
取了錢,瞞着奶奶偷偷去醫院看病抓藥。看病的心理醫生是個溫柔的阿姨,見她一個未成年少女就診,便問,“小姑娘,你家人呢?”
她雙目空洞,目視着前方,“他們都死了。”
醫生看她過于平靜的表情,驚訝之餘又不免生出一絲同情。
她給昭笙開了幾種藥,耐心指導她該怎麼服用,最後笑着安慰她,“小姑娘别擔心,你這就是因為學習壓力大造成的,吃點藥慢慢就好了。”
昭笙沖着醫生輕輕一笑,說謝謝,離開了醫院。
一個禮拜後,在那個昏暗潮濕的巷口,遇見了裴郁。
不知是藥物的效果,還是裴郁用機車帶她肆意穿越山野的緣故,她的抑郁症明顯減輕了。
可好景不長。
兩年後,在那個滂湃而至的暴雨夜,她絕情提出分手。
清隽不羁的少年,低下了傲嬌的頭,問她為什麼?低聲求她别分,如果他做的不好,可以改。
可她沒回頭,走的毅然決然。
原因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看清了現實。
那晚開始,她又失眠了。
昭笙一直想跳出禁锢自己的無形牢籠,哪怕隻是短暫的。
簡玳玳的提議,讓她心動,躍躍欲試。
她的遭遇不算太壞,這世上還有許多吃不飽穿不暖的孩子,至少她還沒挨餓受凍。
在她的抑郁症更加嚴重之前,在她還能控制住自己不尋死之前。
她想自由的,好好地活。
——
昭笙順利地辦理了工作交接。同事們得知她離職,前來相送,畢竟昭笙這小姑娘安靜讨喜,也幫了她們不少忙。
陳豔躲在辦公室不好意思出來,她以為是這次方案的問題連累了昭笙。
可昭笙卻沒打算放過她,來到她辦公室門口,笑着說,“陳姐,什麼時候請我吃飯啊?你說了沒十回,也有七八回了。我這都辭職了,還不打算請?”
陳豔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尴尬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其實大家夥都清楚,這黑鍋是她甩給昭笙的。
她心虛至極,說話沒底氣,“呵呵,隻要你有時間,都行,都行。”
這話稱了昭笙的意,她輕笑,“請吃飯就算了,請我們大家吃下午茶吧。”
陳豔尴尬的點頭答應。
見陳豔默許,昭笙舉起雙手拍了拍,引起其他人注意,“今天陳姐心情好,請部門所有人吃愛麗絲法式下午茶!”
話音一落,大家夥興奮起來。
吹口哨的,拍桌子的,吹捧陳豔的,感謝昭笙的。
辦公室内氣氛火熱,陳豔的心卻涼到了海底。
愛麗絲的下午茶,人均近200。她們部門有二十多個人。
這一刀宰的有點狠啊!她一個月工資也才1萬多點。
昭笙從桌上抱起箱子,笑容淡淡,“謝謝陳姐了啊,我那份就不用點了,給你省點錢。”
說完,留下一個纖薄背影,在陳豔微顫的瞳仁裡逐漸模糊。
她是有毒帶刺的海膽,不是軟柿子。
走出公司大樓,外面日頭正烈,空氣中彌漫着蒸騰暑氣。
她眯着眼,擡眸望去。
路邊的梧桐,肆意搖晃着鮮綠的樹葉,璀璨陽光透過樹葉,更顯晶瑩剔透。
微風動,婆娑光影迷人眼,似繁星點點。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腳往公交站走。
“昭笙!”突然,肖子琛在背後喊她。
昭笙頓住腳步,抿了抿唇,轉身打招呼,“肖總監,還有什麼事嗎?”
肖子琛笑着來到她面前,“我們好歹同事一場,離職了都不打個招呼?”
他在辦公室等了許久,本以為昭笙會跟他告個别。畢竟,他自認為還是對她多有照顧。
哪料想,人家收了東西直接走人,讓他啼笑皆非。
在昭笙眼中,肖子琛是這萬千社會中最正常,最普通不過的男人。
典型的小鎮做題家,憑着自己多年努力考上985。畢業後,進入大企業,一步步打拼到大企業高管這個位置,不容易。
耍心機,用手段也無可厚非。畢竟商場如戰場,想站穩腳跟,很艱難。
她對他,并無偏見,也沒好感。
“不好意思肖總監,我怕您忙,就沒打擾您。”
肖子琛是個聰明人,沒再過多糾結這個問題,“我送你,天兒太熱,拿着東西擠公交麻煩。”
不是詢問的語氣,倒像命令。
昭笙剛想拒絕,手裡的箱子就被他先一步拿到自己手上。他笑,“放心,我沒别的意思。是有重要的事,和你說。”
昭笙坐在肖子琛的副駕駛,薄瘦的身體盡量靠着門把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