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收留他,不代表你冷血無情,又或者沒有盡什麼義務,這本來就不該是你承擔的事。”
“你收留他,也不能說明你軟弱沒骨氣,一輩子被某些人束縛。”
“隻要是基于你内心做出的決定,就是對的,不要在意任何人的看法,更不要拿父母一輩的錯誤,懲罰自己。 ”
他懂她。昭笙想。
這麼多年不見,他依舊能一眼看穿自己,這讓她欣慰又心酸。
她之所以糾結掙紮,就是在該不該收留昭陽之間搖擺不定。
想到昭世雄和梁欣蘭,想到曾經被抛棄的自己,應該更冷血無情一些。
可她又從六歲的昭陽身上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同樣無辜弱小,像極了一隻被主人厭惡抛棄的流浪狗。
裴郁的話,戳中了她的心。讓她瞬間做出決定,“阿郁,謝謝你!”
她決定拯救那個隐藏在心底裡,受傷已久的小孩!
他看着她盈潤的眼,充滿希冀的亮光,力道頗重揉了揉她的頭,“傻瓜。”
“有什麼搞不定的事,一定要說。”
昭笙仰頭看他,目光灼灼,“嗯,好。”
***
昭笙帶着昭陽來到了昭世雄租住的地方。烈日豔陽,給原本死氣沉沉,污水紙屑遍地的城中村,蒙上一層冒着熱氣的薄光。
站在出租屋前,昭笙側頭看向身邊的男孩,語氣笃定問,“你确定以後跟着我生活嗎?”
昭陽攥緊拳頭,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目光堅定看着她,“我确定。”
“我不喜歡爸爸媽媽總是吵架,他們還不讓我上學,我想和那些小朋友一起上學。”
昭笙看着他,瞳仁輕顫。
她知道,一個六歲的孩子,要求的并不多。
隻要爸爸媽媽不經常吵架,不無緣無故罵他打他,能每天按時上學放學。
哪怕父母不會溫柔細語,沒有玩具,沒有零花錢,沒有好看的衣服。
就已足夠。
“嗯,我知道了。”她聲音略低,擡手拍響了灰白色鐵皮門。
敲了幾下,見沒有反應,她不耐煩加重了力度。
“是哪個不長眼的?老子睡的正香!”昭世雄光着膀子罵罵咧咧開了門。
待看清眼前的人,下意識後退一步,咧着嘴笑,“笙笙,你......你怎麼來了?我不知道是你。”
再一看躲在昭笙背後的小腦袋,黑黃的臉越發黑沉,一把扯住昭陽的胳膊,“給老子過來!”
“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敢跑?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不等昭笙反應過來,他粗糙的巴掌已經重重掃過昭陽的屁股,“老子讓你跑,讓你跑!
“夠了!”她怒吼,用力一推,從他手中把昭陽拉到身後,“虐待孩子是犯法的!”
昭世雄皺着眉頭,睚眦欲裂,“你,你胡說什麼?什麼虐待?我虐待誰了?”
他之所以在昭笙面前忍着脾氣不敢發作,主要是指望着以後靠着她,在江城站住腳。
畢竟自己離開了那麼多年,加上江城這些年的變化很大,以前那些狐朋狗友沒一個靠得住。
這個被他忽略了好些年的閨女,倒是有些不錯的人脈關系。
他覺得,就算這些年他沒有管過這個閨女,但她身上畢竟流着自己的血,這一點是怎麼改變不了的事實。
他試圖緩解氣氛,“笙笙,你看你怎麼把話說的這麼嚴重?你弟弟他不聽話亂跑,要不是你通過派出所聯系我,我還以為他被人販子拐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剛才也是一時心急才揍他,還不是出于擔心,我......”
“夠了嗎?”昭笙冷冷打斷他的話,“作為父母生而不養,又或者養而不教,就是犯罪!他到了适學年齡,你不送他去學校,也是違法的。”
“你……”昭世雄本想反駁,在觸到昭笙近乎吃人的眼神時,又閉了嘴。
他知道,她這話已經不止單單針對昭陽一個人的事了。再說下去,隻會對自己沒好處。
“笙笙。” 昭世雄半垂着頭,聲音低了些,“不是我不想送他去學校,是我現在實在沒那個能力!陽陽不是本地戶口,沒學校肯收他。”
昭笙頭也沒擡,“喝酒打牌有能力,沒能力送兒子上學?”
昭世雄知道這個女兒恨他,但是不清楚她還這麼伶牙俐齒。這會兒被怼的啞口無言,隻能邊砸吧着嘴,邊撓頭。
氣氛沉默半分鐘後,“昭陽上學的事我可以負責。”
昭世雄喜出望外,“嘿嘿,我就知道笙笙最乖了,不會不管弟弟的,我們可是一家人!”
昭笙擡頭,冰淩淩的眼盯着他,“不過我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