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沒有懷疑自己的誠心,珞泱心中一喜,忽視了對方言語間的暗諷,連忙撿起地上的面具,跟了上去。
萬妖閣花樓接八方來客,白日裡雖遠不及夜晚喧阗,卻也仍絲竹盈耳,賓客如雲。
珞泱本隻想低調行事,但奈何與她同行之人實在太過突出,身高顯眼,長相更惹眼,以至于一路上但凡路過一人皆對“風息影”頻頻側目。
珞泱有意和他拉開距離,但忘了自己昨夜剛做了件“惹眼”事,于是便聽到幾個參加了獻燈宴的花客竊竊細語。
“這就是昨夜狂撒六百髓晶的燈主啊,那前面那個定是她的‘魅’喽?”
“難怪當時不願意當着衆人的面揭開面具,若我是她,定也想獨自享用完,再帶出來炫耀一番。”
“昨日還信誓旦旦地說隻想私藏,結果剛過了一夜就帶着人招搖過市。”
“宣誓主權呗。想來是昨夜嘗過後食髓知味,又擔心這‘魅’後面被人盯上,所以才來露個臉,告訴旁人,這是她的東西……”
珞泱再也忍不住,憤憤沖上前:“我沒有!他不是!少造謠!”
話頭被截斷的女花客吓得一驚,挽起身畔的侍花郎匆匆離開。
“你還走不走?”冷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珞泱擡起頭,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和“風息影”拉開了三十步遠的距離。
好不容易穿過無數雙眼睛找到鴛青,怎料事情遠沒有珞泱想象中那般順利。
“隻有我能解是什麼意思?也和面具上的咒文一樣?”
鴛青掩嘴輕笑:“自是不一樣的。面具上的咒文能在衆人面前解,這‘共影燈’……可不能。”
珞泱滿臉迷茫,但看着鴛青臉上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隻覺此話很不妙。
“這咒術除了會讓魅無法離開燈主百步之外,可還有别的什麼用處?”
鴛青:“貴人想必也已知曉,萬妖閣的‘魅’都是未沾雨露的新蕊,既是新蕊難免笨手笨腳,怠慢了貴人。但若有共影燈在,則可彌補這一不足,甚至讓貴人身神共享極樂。”
珞泱“不妙”的感覺更深了。
鴛青意味深長地看向珞泱,輕悠悠問:“貴人可有聽說過‘神交’一說?”
珞泱心尖一跳,很希望自己不知道。奈何在重月短短三年,别的不知,這縱欲尋歡的手段倒是被迫聽說了不少。
她耳根發燙,一旁惜字如金的人忽然漠然開口:“直接說如何解。”
鴛青鳳眸微動,目光從“風息影”的臉上流轉而過。
好硬的口氣。
鴛青心裡冷哼,想起初見對方時的場景。
當時此人說話也和現在一樣,明明吐字不急不慢,語氣甚至算是平和,卻莫名有種讓人聞之即噤聲的壓迫感。
鴛青忍下心裡的隐隐火氣,轉向珞泱:“這‘共影燈’乃是本閣新推出的巧物,自貴人摘燈之時起自動生效。想要解除此咒,唯一的辦法便是滅燈。”
“至于滅燈之法,貴人……應不需鴛娘多做解釋了罷?”
珞泱懸着的心徹底死了。
聽到這裡若還不明白,那她在重月的那三年就真的白待了!
“你再仔細想想,當真沒有别的法子?”珞泱垂死掙紮。
“法子,确實還有一個,”鴛青撚扇輕搖,一雙鳳眸從“風息影”的身上緩緩掃過:“就看貴人舍不舍得了。”
珞泱暗下的眸光死灰複燃。
鴛青青色的妖瞳中閃過一抹幽光:“若貴人殺了這‘魅’,共影燈自然不複存在。”
空氣驟然冷凝,珞泱僵在原地,根本不敢去看“風息影”眼下是何表情。
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扯出幾分笑:“鴛管事真會說笑,我和市主隻買了他的百年自由,他說到底還是你們的人,我若是殺了他,豈不還得賠付千顆髓晶。”
鴛青嬌笑:“昨日貴人還當衆宣告他今後便是你的人,怎才過去一夜,就急着将他推出去,可是這‘魅’有何不周到之處?”
珞泱支吾了下,搪塞道:“我獨來獨往慣了,不喜有人時刻跟随。”
鴛青笑而不語,眸光幽淡地斜睨向一旁的‘魅’。
呵,臉色着實算不上好看,怎麼看都不是個知情識趣的,難怪會被退貨。
珞泱暗瞄了眼“風息影”,将鴛青拽到一旁,壓低聲音問道:“鴛管事,不知你們是何時在何處找到的他?”
鴛青用團扇半擋住臉,婉言拒絕:“這可是萬妖閣花樓的機密,原諒鴛娘無法告知。”
珞泱不死心,聲音壓得更低了些:“你此前說萬妖閣的‘魅’都從未經曆過……那種事,可是真?”
鴛青搖扇的手停下,了然道:“貴人原來是在意此事。”
被誤會的珞泱耳朵紅得滴血,口齒打結不知從何解釋,幹脆破罐子破摔。
“不知鴛管事當初是如何查驗?這期間會不會出了差錯?”
鴛青:“近來樓中生意繁忙,查驗元陰一事都是手下的人負責,鴛娘并不敢向貴人保證這些家夥未曾偷懶。”
“不過,若是貴人實在信不過本樓,鴛娘可以将那手下喊來,當面為貴人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