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回頭,轉換成中文對任澤說:“你坐這兒等我。”
任澤點點頭,尤溪自己走進錄音室。
從他的視角可以看到玻璃房裡的尤溪,熟練地戴上耳機夾上稿子,神情無比專注。
但他聽不見尤溪唱歌的聲音,隻有Jason的“Try once again”和“Let\'s try it up here”偶爾傳來。
約摸一個半小時之後,門開了。
尤溪從裡面走出來,表情嚴肅。
可以看出來第一次錄音并不順利。
任澤不由自主地站起來朝她走。
“尤,你聯系我的時候說過想尋求突破。”Jason也皺着眉頭,“我覺得這裡升一個調會比原來好聽一點,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意見呢?”
“Jason先生,我試着根據你的意見做出了相應的改變,也認為這些改變使這首歌更加完美,但是這個地方升調之後讓我聽起來不太舒服。”尤溪試圖說服他,“您可以調出這兩次的tape聽一下,哪種更加舒服?”
“尤,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哪首歌嗎?”
“嗯哼?”
“《無憂》,那首歌裡你把音調的沖突運用到了極緻,為什麼不繼續這種風格和嘗試呢?”
Jason的确很喜歡這個中國的女生,最開始尤溪給她寄歌曲的時候,他就已經被她清靈的嗓音吸引了,剩下的時間隻是在看她的誠意,和為她制定他認為更加适合她的錄音計劃。
“Jason,”尤溪也不再用尊稱,“那首歌我借用了中國道家的一些思想,配合歌詞,是需要這種音調的沖突的。而這首歌要表達的意思不一樣,我認為是不需要多此一舉的。”
“如果這次我與你合作,隻是出了一首像《無憂》一樣的歌,那您的特點可能中國的聽衆們這次會感受不到。”
“聽不聽得到沒有關系。”Jason對此很坦然,“尤,既然你來了,為何不照着我說的試一下,我聽了你的嗓音之後,就已經對這次的合作有了自己的想法。”
“很感謝您對我的欣賞,但您的想法此前并沒有與我商讨過,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的聲音不能機械地借給您變一場魔術。”
“尤!”Jason提高了聲音。
“Jason先生。”
突然,門口響起一道男聲,中止了Jason意圖繼續的話,尤溪和他同時朝門口看去,任澤高大的身材遮住了錄音室外的光,尤溪突然覺得有些恍然,看不清楚他的臉。
她剛剛沒有聽出來那是任澤的聲音。
任澤跨進來,尤溪需要五步走完的路,他隻用三步就到了二人面前。
“我有一些想法,可以說給您聽聽嗎?”
一口純正的英文。
甚至比尤溪還要流利一點。
所以,其實所有的話,在錄音室裡别人對她的評價,外面的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Jason看起來也有些驚訝:“請便。”
“我想先問您一個問題,”任澤頓了一下,看了尤溪一眼,繼續,“您認為我們尤溪是一個什麼樣的歌手?”
“擁有歌唱的天賦,極具誘惑。”Jason把這段時間的研究精煉成這短短的一句話。
“除了天賦,她還是一個對自己的歌有想法的歌手,您知道她出道這四年在中國這麼火的原因嗎?不僅僅是她的天賦,還有她專注的态度,相信你也看見了。”
Jason點頭。
任澤繼續說下去:“她是抱着學習的态度來的,您卻是抱着安排的态度與她交流的,我覺得這說不過去。”
“音樂本身就是一場交流和靈感碰撞的藝術,您如果想讓尤溪接受您的觀念與審美,那你也要站在她的審美角度,學習一種新的,來自東方的東西對嗎?”
Jason又點點頭。
“我很尊重你們剛才交流的過程,但你們各執己見是沒有結果的。”任澤總結,“尤溪為這次錄音計劃了三天的時間,中途我們不會飛回中國,所以Jason先生,你有很多的時間。”
“另外,《無憂》那首歌我也很喜歡,但我想,我們關注的點可能有些不一樣。”任澤轉了一個話題,“您聽的時候,過于關注她的音色與音調的處理方式,強調的是她炫技的部分。而我,聽到的卻是中國傳統樂器重新演繹出來的現代的生命,聽到的卻是來自大自然離離的高遠。”
Jason的眼睛越來越睜大:“噢,我想我需要重新和你探讨一下這首歌。”
說着就立馬打開了尤溪的《無憂》。
尤溪聽着一個門外漢和一個專業錄音的男人熱烈地談論着自己的作品和自己的嗓音,自己插不進去話,不覺臉上有些燥熱。
不斷的重複與暫停。
在任澤的講解下,不斷地出現驚喜的表情。
一首四分鐘的歌,被聽了四十分鐘。
Jason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眼神熱烈而向往。
尤溪站得有些腿麻,偶爾說了些自己的想法。
她還不能像西方人那樣,受到别人的誇贊時坦然而驕傲。
想了想,幹脆出去給他們一人端了杯熱水。
結束已經是深夜。
Jason送他們出錄音室,與他們分别的時候,對尤溪說:“我想我對你的了解不夠,我為我的魯莽道歉。新歌的事情,我會充分尊重你的想法,希望我們這次的合作能夠十分完美。”
“您不用這麼客氣,您這樣的人願意傾聽我的想法,是我的榮幸。”尤溪也很高興。
“你帶你的助理來是個明智的選擇,他對你真了解,看來你們已經合作很久了吧?”
尤溪回頭對Jason一笑:“跟着我才一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