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雨狂亂落于行人身,随後撕裂毛孔,掙紮鑽入體内,叫嚣着要将血肉吃抹幹淨。
場面驚悚,連是她也不住心悸。
忽地,一隻手抓住她的腳腕,涼意透過脊髓,周身一顫。
她回頭,隻見那柴夫倒在大雨滂沱,身上泥濘四濺,瞬息軟舌覆擁,攀爬間抽搐不止。
他與樹下之人目光相對,近乎哀求:“求求你,救救我……”
溫扶冬指尖一動,身後之人猛然将其抓住,威脅:“不準動!”
“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啊啊啊啊——”
慘絕之音不絕,扶冬微微皺眉,卻被死死握住手臂,動彈不得。
就當此時,地面簇擁舌群忽而轉身奔逃,如魚翻湧般四散開來,辟出開闊小道。
天際雲層昏墨,暗雷悶響,那柴夫于舌群包圍間化作血水,唯餘頭顱滾地,瞪得猩紅的眼,死死瞪向扶冬。
南芪感受到什麼,臉色霎地變化,猛将她推出:“快走,他來了!”
溫扶冬往前踉跄,尚未聽清那話中之意,卻見對方嚴肅非常,便不再多問,正猶豫如何離開時,一道人影掠至身前。
謝青晏将狐襖擋在頭頂,握住她沖了出去:“走。”
他身姿輕盈,攜着扶冬于這食人雨中如履平地,周身舌雨驟然瘋狂,錯亂相交。雨聲轟然,謝青晏嘩一聲開扇于身前,衣衫似飛雲旗陣,急如閃電飛舞,瞬間絞缢風雲狂舞,橫行氣場縱然掃蕩,眨眼間便掠了出去。
落下軟舌很快爬至手臂。
頭頂襖子以肉眼可見之度腐蝕,溫扶冬嫌惡抖甩,思忖過後,決定朝不遠山林處跑去。
“去那!”
謝青晏會意,穿過陰翳葳蕤,山頭陰雲籠罩,回蕩詭異死氣。
那幽林影影綽綽,似海市蜃樓般不真,又林聲飒飒,漸而清晰于眼前。
鬼樹盤繞,枝橫交錯,扶冬踏入此間,血稠舌雨被濃密樹蔭阻擋在外,也叫人落得心安。
方入林子,便覺寒氣透骨。
莫非鬧鬼不成?回想起謝青晏先前那話,她心生懷疑,随手丢了襖子,摸上腰間囊袋。
回過頭,隻見身後那少年遠遠靠枯藤樹下。
樹影下,他閉目養神,一張臉恣意綽約。風起落葉,拂過少年側臉,想到方才那迥然殺意,宛若不是一人,卻與這般俊美五官襯着,更勝妖孽。
溫扶冬收回目光,繼而往裡走。
越發深入,便越覺這林間古怪。
謝青晏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偶爾一瞥路過飛蟲,掀起眼皮,輕悠悠彈了彈那處。
林外雨未歇,滴答聲落耳,二人隻得暫安于此,山間白霧皚皚,竹葉水汽,路面也坑窪。
這山間野石大多奇形怪狀,不似天工鑿之,卻個個模樣猙獰,叫人好不膽寒,扶冬左右視察,尚未注意,趔趄栽了跟頭。
“诶——!”
那人下意識伸手将她扶住,扶冬渾身一滞,便似觸了電,急匆匆抽回手。
“多......多謝。”
少年聞言挑眉,松手,“啪”的一聲,她便跌了下去。
扶冬捂着腰子,痛得變了臉色,轉頭瞪去。
可惡!
那紅衣少年雙手抱胸,嘴角微翹,竟是沒有要理睬她的意思。
溫扶冬氣鼓鼓起身,行至幽竹暗下,方覺那怪異之處從何而來。
從一開始,她就在重複走這段路。
隻聞嗝哒聲響,扶冬擡頭看去,那血舌穿過葉隙,滾落在地,直勾勾瞧她扭動着。
頭頂烏鵲盤旋,霎時陰樹叢生,血雨穿打林葉,咚咚回響。
響徹之音直擊胸膛,隻聞心髒劇烈跳動,如擂鼓震動着,四周場景依舊,耳邊卻模糊響起孩童歌謠。
陰風四起,那歌謠之聲愈來愈近,就在——她身後!
溫扶冬當機立斷,朝前奔跑,翻過了山頭再停下,環視周遭,卻再次出現原地。
“何人?”她猛然轉身,橫臂擋過一道寒刃。
匕首淩空飛出,直嵌古樹數尺,吭鳴聲歇後,卻見周遭空曠無人。
“謝寄歡!”
發覺身後之人消失不見,她沖四周大喊,回音落入無底林間,無人應答。
濃墨乍湧,傳來詭異呼聲,斑駁樹影婆娑,似鬼魅猙獰異常。
林稍盤旋烏鵲,溫扶冬拂開前路雜草,腳下踩碎枯枝輕響。
她伸手去撥灌木,方見熹光,一道黑影自其間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