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響起,停在身前,那少年應是想說些什麼,聲未起,她便抓住對方手腕,方要動作,卻被一扇擋開。
少年動作輕快,不着力道,一拳一腳便如燕子輕盈,眨眼将她雙手縛起,手中把玩紅扇,拍了拍溫扶冬腦勺。
他笑着低頭:“小心腳下。”
溫扶冬低頭望去,跨過腳下杯子落地,道:“放開我。”
她今日這番動作,不過試探對方,結果卻出人意料。
此人不甚在意,然一招一式确無印術,絕非作假。
這便怪了。
謝青晏矮下身,嘴角勾着,身形藏在昏暗裡,即便近在咫尺,溫扶冬仍是看得不清。
“别動。”
溫扶冬身形微僵,屏住呼吸。
“有那個膽子招惹,還想全身而退。”他壓聲低笑,威脅道,“誰教你打的算盤。”
溫扶冬聞言停止動彈,看去手中相纏紅線。
男子的氣息萦繞耳畔,她一時忘卻反應,神色閃過不自然。燈火搖曳,燭光将二人身影拉長,交纏相融,落于陰影間,直教人看不清形狀。
謝青晏感受到什麼,低身瞧來,看向溫扶冬時,目光皆是意外:“你還會臉紅?”
她霎時暴怒,惡狠狠朝謝青晏瞪去,呐道:“絕無可能!”
謝青晏不禁好笑,溫扶冬眼中盛滿怒火,又道:“不想死就松開。”
“天底下還沒有人殺的了我。”他語氣當真狂妄。
溫扶冬見縫插針,趁對方松懈,左腿使力,絆着謝青晏一同向後撞去,直與牆壁相靠。
謝青晏笑:“不裝了?”
溫扶冬冷不丁道:“我何必要裝什麼。”
她欲踢開對方,奈何少年站得筆直,旋即擡起腿,朝對方身下踢去。
謝青晏臉上閃過一愣,無奈松手。他晃悠悠退了幾步,險些沒站穩:“你這毒婦,當真心腸歹毒。”
“誰讓你陰魂不散,比厲鬼還難纏。”
“省些力氣折騰。”少年哼笑一聲,抱胸退後道,“我先說好,我雖貌美如花,但也不是誰都能揩油的。想讓我從了你,那可不行。”
“……”
起先溫扶冬隻當他在僞裝,可如此下來,她卻如何看不透了。
如今她身份不明,是何動機更是不知,潛藏在身邊,無疑是一顆不知是深是淺的炸彈。他心生懷疑,卻又勝券在握,毫無忌憚,說他嚣張也好,狂傲也罷,偏偏他看起來不以為意。
溫扶冬揉了揉緊鎖的眉,同時心裡也清楚,從一開始,謝青晏就抱着戲耍姿态。
“這般看着我,我臉上有東西?”他暧昧一笑。
“......”溫扶冬忙移開視線。
見她這般古怪表情,謝青晏唇角不經意上揚,顯出幾分戲谑:“昨晚可是一夜沒睡,就不心疼一下?”
溫扶冬視線聚焦,湊近才見,他眼下當真有淡淡烏青。陰影婆娑,幾乎暗不可察。
想到這兒,她更是生氣,道:“你一魔頭還用睡覺?”
謝青晏又笑:“一不小心被你發現了。”
溫扶冬借勢将其推開,謝青晏後退幾步,扶牆撣去肩上落灰,道:“不怕我了?”
她噎住:“誰怕你?”
謝青晏揉了揉胸口,目光下至心口處,難以置信的啧了啧:“你這丫頭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她轉身離開,言語間皆不掩諷刺:“謝師兄若是離我遠點,我便不會打你。”
“你叫我師兄?”謝青晏撐着桌,像是聽見了什麼有意思的事,自顧自喝茶,“這倒是稀奇。”
“師兄貴人多忘。”溫扶冬眉心跳動,心想,這兩天叫的還少嗎?
“是嗎?”他輕啧,“我怎麼不記得。”
“大概是我忘了。不如,你再叫一聲?”
溫扶冬猛地捏碎茶杯,瞪去謝青晏:“你......”
氣煞我也!
“謝師兄這般撒潑耍皮,定是不怕哪日讨打。”
謝青晏步調清閑,卻是并沒有要理睬她的意思。他彎腰低頭,撐桌看向溫扶冬,挑釁一笑:“那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話音方落,一抹淩冽寒光自眼前閃過,少年垂眸,看向那把匕首近在眼前,眸光晦暗。
“是嗎?”溫扶冬擡眼。
他低下頭,指尖勾住刀尖,慢慢向下一挑,鋒利刀刃抵在心口,唇角略帶笑意。
謝青晏俯身,刀鋒幾乎抵着下颚劃過,他指腹輕輕壓住桌沿,身子稍傾,墨發落入溫扶冬懷中,微微勾着的嘴角,将這個動作顯得這般放蕩不拘,偏生他目光平靜,盛滿暮色。
對上溫扶冬眼睛,他輕歪頭,喉結上下滾動,銀刃自鎖骨而過,溢出一道極淺血痕。鮮紅血色猶如梅瓣綻放,襯得他膚色極白,少年毫無動容,喉音低沉悅耳,笑道:“殺人,要捅這兒。”
那雙眼睛極具距離感,鋒利而刺骨,溫扶冬凝着那雙黑眸,蓦然反應過來:“要論厚顔無恥,謝師兄真是登峰造極!”
她像是氣極了,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将匕首收回,道:“我突然改變主意,不想殺你了。”
謝青晏低頭輕笑,語氣佻然卻又不容置疑:“你還打不過我。”
分明是平淡的聲音,卻似乎有意在挑逗尋釁,刺激着她什麼。
溫扶冬簡直氣得捶桌,面上卻不顯,壓下跳動眉心:“若是有,謝師兄又該如何是好?”
雖這般說着,她心頭卻想若叫我恢複了實力,定将你打得滿地找牙。
謝青晏沉默不言,伸手抓住檐上一把老舊風鈴,低沉沙啞得已發不出聲音。
廊間沉寂幽靜,風鈴翩翩搖蕩,良久,身後傳來那少年聲音,他渾不在意笑道:“那被你殺了,也未嘗不是求之不得。”
溫扶冬臉色霎沉,轉身離去。
小徑上靜悄悄的。
路上時而飛過幾隻蝴蝶,被他抓了過來,停在指尖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