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臣昨夜觀星,見某分野有異象,料一小邑恐怕會遭大災。”
但旦這話一出口,殿内瞬間被恐慌與不安的氣氛充斥,群臣叽叽喳喳的議論聲随之蔓延開來。
關禮浚神色凝重,目光在殿下掃視一圈後,微微擡了擡手。群臣立即合嘴,殿内重新歸于寂靜。
關禮浚這才側頭望向但旦,“你可能辯出具體是何災?具體在何處?”
尤此跟随關禮浚目光,望向對面的但旦,期待但旦能給出笃定的斷言。
但旦沒迎接任何人的視線,隻是垂下頭去,慚愧地搖了搖,嘴邊溢出來的歎息頓時吹滅了角落裡搖曳着的燭火。
尤此暗暗攥緊拳頭,心頭直發慌,完了!完了!
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關禮浚接下來該要問他了吧。系統這幾天跟死了一樣,怎麼喊都不應,王上問下來該如何作答?
“王上放心。”譚巷邁出一步,“不管何災,我們都會提前儲備糧饷,以備不時之需 。”
趙校尉高高仰着頭,望向前方,也不出列,緩緩道:“但天鑒剛才也說了,此乃大災。若是人沒了,光備糧食有何用?”
在但旦身上得不到答案,關禮浚轉而看向尤此,問:“尤術士呢?你可能推算出?”
在關禮浚的目光投過來之前,尤此便迅速壓下了眼中的慌亂。
該死的!
完了完了。
系統?
我親愛的系統?
我最親愛的系統?
你死哪去了?平時也就算了,這種關鍵時刻,你可不能掉鍊子啊!要是被王上發現我是個啥也不會的窩囊廢,那我豈不是要被炒鱿魚?
快出來啊!
遲遲沒聽見尤此回話,譚巷出聲喚道:“尤術士,王上問你話呢……”
“尤術士。”但旦問:“你可是身體有恙?”
陽光透過雕花窗棂,在尤此的裙擺上灑下細碎的光影。
尤此筆挺挺地站着,右手落在腰間的月牙晶石上,眼神木木地盯着某一處,瞳孔毫無焦距,眼也不眨,好似入定了一般,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張固抖了抖衣袖,怪聲怪氣道:“依我看尤術士此次不是傷到了腹部,是傷到耳朵了吧?”
關禮浚直直地看着尤此,表情無甚起伏,但眸裡似有浮沫流動。
見狀,但旦重重地咳了兩聲。
關禮浚側頭望向但旦,關切地問:“但天鑒喉部不适?”
但旦刻意發出一聲響亮的清嗓聲,在殿内四處回蕩。
尤此有些想笑,這但旦也太誇張了。
“近日早晚溫差大,臣一時疏忽,”但旦攥着拳頭貼在嘴邊,肩膀随着咳嗽微微顫抖,“不慎感染了風寒……”
“我府中備有止咳良藥,功效頗佳,待午後,命人送些給你,還望但天鑒之後切莫忘記及時添減衣物。”
尤此的聲音勝過萬千良藥,但旦一聽,咳嗽頓時得到了緩和,他與尤此相視一眼,微微一笑,“多謝尤術士。”
尤此搖頭道:“但天鑒……”
“尤術士你剛剛做甚?”張固大步一邁,行至尤此身前,“王上問你你不應,但天鑒一咳嗽你倒是……”
“張督察你可别胡說。”尤此眉眼間盡是冤枉,“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不應王上啊。我剛剛正貫蔔順靈,過程中無法聽見外界……”
張固輕撇嘴唇,打斷道:“忽悠誰呢?”
“張督察你畢竟是外行,不懂也正常。”尤此從容道:“而且,就算我真想忽悠你,也不敢當着王上的面忽悠啊。”
“尤術士。”關禮浚的目光落在尤此腰間月牙晶石上,“剛才你可探知到了什麼?”
尤此立即面向關禮浚,躬身道:“王上,我剛感知到此卦波及甚廣……”
尤此輕輕捂着腹部傷口,“可我傷勢未愈,此番貫蔔使我體内能量物質消耗過度,神經遞質失衡,精力衰減,無法深入探測……可能需要耗些時日調養……”
陽光越發肆意了,原先還鋪在地面,如今已悄然升至半空,直直地打在尤此的臉龐。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額上的細汗也瞬間無處遁形。
關禮浚離尤此距離最近,尤此面部情景他瞧得最是真切。他輕輕擡了擡手,應允道:“本王準你回去修養,需要多久?”
“多謝王上,”尤此輕輕拭去額角的汗,“至少需要三日。”
“好,三日後再召你。”關禮浚站起身來,揮了揮衣袖,“無他事,便都退下吧。”
“我說的是至少三……”不等尤此将話吐露完整,關禮浚那聳動着的衣擺便毫不留情地給他丢來一張止話符。
直到關禮浚那衣角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但旦這才行至尤此身前,關心道:“尤術士,你沒事吧?”
尤此察覺到但旦停留在額頭上的目光,他輕輕搖頭,“就是傷口有點疼,沒什麼事,多謝但天鑒的關心。”
群臣陸續離去,尤此緩緩跟在後面。他大舒一口氣,順了順胸口。拖墜在地的裙擺好似也得到了撫慰,随風飄揚而起。
但旦站在原地,猶豫片刻後,他追上去,問:“要不,我送你一段吧?”
尤此應道:“好啊,馬車裡備有止咳藥,你走時順便帶上,我就不用再遣人送了。”
尤此自從挨過此次重傷後,身體素質明顯不如從前。稍稍不慎,便會被風寒入侵。故而時刻準備着此類藥物,以備不時之需。
“不用,你應知道我并未感染風寒。”
“王上也知道,”尤此步伐未停,側頭看向但旦,問:“你打算如何解釋?”
尤此與但旦的身影出現在宮門口,禾豐上前迎接,朝着但旦喚了一聲“但天鑒”。
但旦好似完全沒察覺到禾豐的存在,隻是不解地看着尤此,問:“我為何要解釋?”
尤此擡了擡眉梢,低聲道:“你跟王上……”
但旦了然,迅速搖頭:“我們并沒有……”
尤此站在自家馬車前,左右看了看。此時周遭的幾位同僚口中雖在議論什麼,但那眼神卻時不時地朝着二人身上瞥。
他稍稍傾身,伸出食指朝但旦勾了勾,示意但旦靠近。
“你的意思是你們……”尤此低聲問:“沒那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