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願不願意跟我談?”
尤此盯着任往的目光雖專注柔和,但實際上那上下眼皮早已打了好幾個回合的架。
許是藥物在作祟,緻他恹恹欲睡。可他仍舊努力保持着清醒,倒不是專門為了讨要那句确切的答複,主要是想多看美人幾眼。
在短暫的沉默後,任往深吸一口氣,眼中多了一絲堅定,喉結一滾:“我當……”
“公子——”
禾豐這聲呼喚就如那寺廟的鐘聲,悠悠蕩蕩地擊碎了這懷揣已久的期待。
哎這小豐,怎麼老是這麼會選時機。
尤此細細聽着院内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連忙道:“你不準偷偷溜走,聽到沒?等我好了我還有事要問你。”
這話看似在命令,實則卻是哄着說的。
尤此撐着眼皮注視着任往,直到瞧見任往順從應允下來,這才安心阖上雙眼,喚了一聲禾豐的名字。
大夫與禾豐同時而至,大夫隻瞧上一眼便得出了診斷。尤此服下大夫開的解藥後,周身勁力開始有了回歸之勢。眼下已然夜深,在别人府上歇息始終不太妥當。等尤此休息片刻,禾豐便将其扶上馬車。
“公子,你那日不是答應我不來嗎?”
在尤此收到請柬那日,禾豐就建議尤此最好别去。他本就不喜譚至肯,加之尤此每次赴宴飲酒都會發生點什麼,那酒魂似乎總是不甘于清淡,總要抹點醬汁才滿意。
尤此當日答應得爽快極了,禾豐徹底放了心,将此事抛諸了腦後。加上校場的演武台台面最近出現了松動腐爛的迹象,他們練武之餘會給它進行維修加固,故而今日歸府略晚了些。
好巧不巧,剛一躍上馬,就瞧見由譚巷帶頭的一行人押着何轟,匆匆趕往王宮,口中還提到了尤此的名字。
他心頭一凜,迅速意識過來,緊緊握着缰繩,口中發出指令,徑直向着譚府疾馳而去。
粗略了解事情經過後,他是又氣又心疼。要不是考慮大夫在,他恐怕早就忍不住出聲責問了。這一忍,就忍到了現在,不過這口氣也随着時間消散了不少。
尤此在服下藥之後那段等待起效的過程中享受了片刻的休息,現在眼皮沒起初那般沉重了,看向任往的目光也愈發集中了。
任往果然守信,并沒有趁他入睡時悄悄離去。相比他對禾豐,就顯得他有些背信棄義了。
尤此臉上泛起一抹真摯的愧疚,看了一眼前頭的禾豐,又側頭看向任往,誠懇緻歉:“是我的錯,讓你們擔心了。”
尤此雙手合十,對着坐在一旁的任往輕輕晃動,藥勁兒還未完全消散,那動作有些緩慢,幅度也不算大,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在心裡問:我都道歉了,别生氣了吧?
禾豐剛一扭頭便撞見尤此面帶祈求、對着車窗比劃合十禮這詭異的一幕,内心受到極大的沖擊,他忍不住開口:“公子,你沒事吧?這是在做什麼?”
尤此咳咳兩聲,一本正經道:“求神。”
任往一聽,忍不住笑出聲。
既然笑了那就證明不生氣了吧?
任往瞧着尤此挑眉弄眼的模樣,料到尤此正在與他進行心靈交流。他的笑意還挂在嘴角,語氣輕緩:“我有實身的時候,無法聽到你的心聲。”
尤此“啊”了一聲:“你跟我認識那麼久了,觀察我的表情應該能懂我想表達的意思吧?”
任往認真思索片刻,不太确定道:“應該能懂個大概意思吧……”
“那也行。我現在做個表情,你猜猜。”說罷,尤此輕抿嘴唇,眼睛一眨一眨。
任往搖搖頭道:“猜不到。”
“那我換一個。”說着,他微微傾身,将那擴展的嘴角微微聚攏,呈現一個O字形,上下唇瓣一開一合的,同時還溢出啵啵聲。
任往心頭一跳,喉結一滾,眼神一閃,身子一側,看向别處。
尤此歪着頭問:“這樣能猜出來嗎?”
“猜不到。”
“沒事,猜不到就不猜了……”尤此勾了勾手,“你過來一些,我告訴你。”
他的身體還未恢複如初,自然沒平常那般行動自如,眼下倚着靠墊,一旦離開了支撐,恐怕得摔個狗撲爬。
任往暗暗捏緊衣袖,緩緩移動,側臉傾近尤此,輕聲道:“你……”
清脆的“啵”聲頓時回蕩在馬車内。
緊接着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
任往擡手觸摸潮熱的臉頰,淡定地看着尤此,“說完了?”
尤此舔了舔嘴唇,笑問:“你嫌不夠啊?”
“不是,我以為你真要說……”
這時禾豐岔了一嘴:“公子,什麼不夠啊?你是不是又看見那個美人了?”
自從那次與禾豐描述了美人的獨特美貌後禾豐便再也沒懷疑他患有酒後視幻症了,并且還時不時地詢問他與美人的近況。這種感覺很奇妙,所有人都看不見的美人,卻僅他可見。說出去的話,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有病,禾豐卻選擇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