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逐淵仍舊沒說話,表面上淡然自如地附和着他的好兄弟連連點頭,實則手已經不老實地撞了好幾下冉明茱,示意她看微信:“他裝的。”
冉明茱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卻又不知為何被她吞了回去。
直到将紀逐淵送回劇團下榻的酒店,車上僅剩她和顧衡兩人,安靜地連根針落在車内軟墊上都能聽得清楚明白。
許久,才聽見顧衡低笑出聲:“明茱。”
冉明茱全身每個器官都在專注着他的動靜,此刻也跟紀逐淵學得假意将對着車窗外的雙眼移回身前駕駛座,雲淡風輕道:“怎麼了?”
“以前我覺得,老紀人不錯,但配你還差點。”
紅燈亮,顧衡踩了刹車,下意識從煙盒裡摸出根煙,又原封不動地塞回去:“現在再看,他這麼多年一門心思對你,事業有成也有擔當——”
“打住,你這絮叨得跟我家老頭子差不多,再說我跟紀逐淵真沒關系。”隻聽冉明茱忙不疊否認道:“非要說有,也就是組合姐弟了。”
随着綠燈亮起,兩人繼續行駛,冉明茱搶在顧衡再次開口前,先入為主:“别說我了,你等了杭沁這麼久,為什麼現在有消息了也不行動。”
顧衡沉默不語,冉明茱也不着急,靜靜等待。
她和顧衡打了多年交道,從初中開始一直是三水初中部的前兩名,到後來高中一起參加各種競賽分别考上北大清華,大學時又相互督促着學英語申請出國,說是彼此最信任的戰友不為過,不信套不出他半點真話。
看得出顧衡也的确需要找個人好好聊聊,他把車停穩小區之外不遠處的便利店前,買了兩瓶水,先扔給冉明茱一瓶,随後才壯膽般擰開瓶蓋猛地灌下一口,冷不丁蹦出一句話:“她妹妹的手術,當時我爸是主刀。”
明明是七月盛夏時節,聽完顧衡這幾個字,冉明茱卻感受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直逼頭頂。
她揉揉眉間,清楚記得當時杭瑰那個手術聽着吓人,但确實不算太複雜,隻不過為了保險,杭家還是斥巨資從嶼城請了專家前來三水醫院主刀。
她也同樣記得,顧衡父母常年分居,母親是三水高中教師,父親則任職嶼城人民醫院,是腦内科方向的主任大夫。成名數年,在手術台上救人無數,可也并非沒有過失敗的案例。
很不幸,杭瑰正是其中之一。
況且于杭家而言,那年的災難不僅如此。
手術失敗,杭瑰葬禮當天,杭沁媽媽也因為過于傷痛吞了安眠藥,沒能搶救回來。
從此三水市這個傷心地自然再也待不下去了,杭沁爸爸幹脆心一橫,直接帶着杭沁遠渡重洋,去了美國。
一轉眼,就是整整十年。
或許和紀逐淵的張揚耀眼有所不同,但顧衡從小到大也一直是受歡迎的。
剛上大學那會兒,有天紀逐淵剛到冉明茱宿舍樓下就嚷嚷着今兒個天氣好,他要抓住秋天最後的尾巴找顧衡打球,恰好冉明茱也有本重要理論書發現隻有在隔壁才能借,自然也就結伴去了。
三人直接約在顧衡宿舍樓下不遠處的球場見面,好巧不巧遇見一個姑娘追着顧衡從宿舍一路而來,直到看見冉明茱時才忽然露出怯意:“那個,不好意思,原來你真有女朋友啊。”
“不是,誰說她是顧衡女朋友了。”紀逐淵護食般将冉明茱擋在自己身後,把她整個人藏得嚴嚴實實,眼神指指顧衡:“你繼續。”
顧衡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好意拒絕道:“我确實有女朋友,這位确實也不是,但沒騙你。”
“那你女朋友人呢?”
姑娘的反駁有理有據,倔強仰着腦袋質問顧衡:“上個月國慶七天假,沒見她來看你吧。你不也成天學校裡待着,沒有請假離開學校很久過啊。”
冉明茱和紀逐淵到這會兒都已經蓋不住臉上看熱鬧的調侃,不成想卻見顧衡松開撐着籃球的手,任由球落地拍打了兩下,回答得無比自然流暢:“她在美國。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