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尹聽雨化好妝準備出門，看見冉明茱不陪她去赴約的微信消息時，冉明茱已然拎着行李箱到達嶼城機場。

“鴿王！明茱姐！你要被我釘在恥辱柱上！”

剛剛登機坐穩的冉明茱在看見消息後，趕忙發給她一個讨好求饒的表情包。好言相勸：“相親要一對一才有效果，我不去當你們的電燈泡。”

尹聽雨當然也隻是玩笑，不會真的怪她。反而又追問：“不過，你突然去上海幹嘛。有貓膩！”

打字輸入的手指遲疑半秒，冉明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尹聽雨道：“幫老同學一個忙。”

看着對話框裡這句話，冉明茱抿唇思忖半秒，暗自驚訝自己随着年紀漸長，學術能力沒見有什麼突破，臉皮倒是越發厚起來。

怎麼能如此淡定地睜眼說瞎話。

祝珣的哀求聽上去的确可憐兮兮，身為老同學兼提琴社舊友，冉明茱并不是不想幫她。

但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能夠見到紀逐淵。

……

伴随着飛機起飛的轟鳴聲劃破天際，冉明茱順勢擡手将眼罩扯平整，接着閉上雙眼想要休息，腦海中卻亂糟糟地浮現出彭水遠那張讨厭的臉。

她有些不耐地蹙起眉，搖搖腦袋，拽下眼罩打開身側的機窗遮光闆。

盛夏劇烈的陽光毫不客氣地掩蓋了窗外全部景色，燥熱似乎也正尋釁滲入尚未完全穩定升入萬裡高空的機艙内，冉明茱隻得非常不情願地将遮光闆重新拉嚴實，再次閉眼。

昏昏沉沉中，竟是做了一個不長不短的夢。

高三那年夏天的畢業旅行，其實已經數不清到底是冉明茱第幾次踏上位于祖國西北的土地。

畢竟她的親生父母安葬在青海格爾木，所以幾乎每年春節或是暑假，冉明茱都會跟着冉衛東，輾轉多種交通工具前來拜祭他們。

不過這卻是第一次避開青海，先到西安，再至天水，随後再沿着狹長的河西走廊一路西行。

初臨十三朝古都，像兵馬俑那樣聲勢浩大的知名景區肯定要去打卡。

當然，作為團隊主要領導的冉明茱表示，大家也不能不滿足顧衡同學獨特的個人品味與旅行需求。

從西安市内乘坐往返附近縣鎮的班車到達茂陵所在的興平市時，正是午後，烈日當空。

茂陵主體大概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漢武帝劉徹的墓址，另一部分則是兩位武帝朝大将霍去病與衛青墓所在的茂陵博物館，再更遠處還埋葬着武帝朝其他知名大臣，譬如霍光，以及金日磾。

雖說冉明茱對這些曆史人物沒什麼興趣，卻在顧衡提出“茂陵遊”計劃時也沒有反對。

原因很簡單：“南方才子北方将，陝西的黃土埋皇上。旅行的意義就在于，深入考察當地民俗民情。”

所以：“咱們人都在陝西了，多看幾個皇帝陵不虧。”

不過眼看着茂陵博物館附近連個當地蒼蠅館子都沒有，售票處更是除他們一行五人外連個鬼影都瞧不見，冉明茱不由對自己的決策産生了一絲動搖。

好在旅伴們各個興緻盎然，顧衡進館後便進入兩側的文物陳列室中仔細琢磨，鄭雲科和李晨媛那時正是濃情蜜意的小情侶，也拉着彼此在草木繁盛的園子裡聊個不停。

冉明茱和紀逐淵沒有顧衡對文物那麼感興趣，看得仔細。更不是蜜裡調油的熱戀期愛侶，隻走馬觀花地溜達一圈陳列室，便在安置“馬踏匈奴”石雕的涼亭中選了個被樹蔭遮蔽的位置，并肩而坐。

這裡的夏天比嶼城和三水市都要涼爽許多，哪怕正在正午時分，出了汗也很快被風吹散，并不會有像家鄉暑熱那般黏糊糊的感受。

因此等待旅伴的過程很難令人感到不适，反而更覺惬意。

迎着微風擡眸，冉明茱難掩好奇地望向不遠處的山坡盡頭，伫立無聲的霍去病墓碑。

少年英豪，偏偏早逝。

如今隻剩荒野孤墳，零星旅客匆匆而來，随即匆匆而去。

和一牆之隔，得以善終的舅舅衛青相比，故事性的确強烈得多。

那時冉明茱剛剛高中畢業，眼界受年紀和環境所限，感觸并不算深刻。

反倒是後來去到英國留學後，在圖書館中閱讀了不少不列颠人在日不落帝國時代創作的遊記和小說。

英國遠征者們的到來對于被殖民地而言是苦難，但對于遠在英格蘭故土的英國人而言，則被視為英雄般無懼無畏的開疆拓土。

是以難免憶及故鄉，在數千年前也有像霍去病與衛青這樣令匈奴人“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的漢帝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