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時的冉明茱固然聰明理智，遠不及如今冷靜淡泊。當即将哽在喉中的肉囫囵吞下去，朝紀逐淵“哈”了一聲：“我也對自己很有信心。不用一副同情我的模樣。隻不過比穩定水準略失誤一些，我在思考怎麼亡羊補牢。”

紀逐淵聞言，非常配合地點了點頭。忙不疊地又遞給她一串肉：“多吃點。慢慢思考。”

瞧着兩人一唱一和，顧衡眉間微動，悶聲不響地收回了險些脫口而出的安慰。那也是他第一次發現，冉明茱面對紀逐淵時，居然會刻意維持她在對方眼中無所不能的完美形象。

有趣。

如此說來，他甚至比冉明茱本人都還要更早察覺她對紀逐淵的在意。

隻是顧衡那時候對紀逐淵是否與冉明茱合适尚未确定，主張看破不說破的策略，不遠不近地觀察着。

事實證明，兜兜轉轉許多年，時光會替人大浪淘金。大多數曾經的搖擺不定，都會随着歲月流逝顯露結果。

眼下在顧衡看來，他反而已經完全無法想象除紀逐淵以外的其他人，有資格站在冉明茱身邊。

……

飽餐一頓結束，顧衡繼續騎着他的小破自行車回家，跟另外兩人告别前還不忘強調：“明天懶得起早趕回去上班，損失一天工資。”

冉明茱樂得答應他：“知道了。先欠着。回去再請你吃飯。”

瞧着顧衡身影漸行漸遠，冉明茱這才仰首看向紀逐淵，牽着他的手晃了晃：“回家。”

兩人到家時已接近淩晨三點，李珮在主卧中其實根本沒睡着，但在聽見開門聲後也沒打擾他們，自顧自翻過身再次阖上眼。

紀逐淵累得沒勁說話，洗完澡後倒頭就睡。與他卧室一牆之隔的另一間卧室内，冉明茱不緊不慢地擦着頭發水珠，目不轉睛盯着書桌上小時候她和冉衛東的合照，幾乎一夜無眠。

第二日天剛亮，暑熱已然蔓延至睡前忘記開空調的冉明茱屋内，她扒拉着床頭櫃上的遙控器按開空調。接着緩緩睜眼，抓過手機看時間：七點。

斷斷續續也有三個小時睡眠，足夠了。

她翻身下床，打着哈欠推門，方才看見廚房裡李珮和紀逐淵已經在忙碌着準備早餐。

李珮轉身看見冉明茱，忙招呼着她過來：“茱茱，正準備叫你。蛋炒飯、肉包和豆漿，快趁熱吃。”

她一面将剛蒸熱的肉包端到餐桌放好，一面将紀逐淵也推出了廚房：“陪着茱茱。”

李珮曾是早餐店老闆娘，後來随着店鋪越來越大不再親自下廚，手藝卻從沒荒廢。聽紀逐淵說，李珮也是師從他的外公外婆，二位老人當年在家鄉鎮上經營着方圓幾十裡内最受歡迎的早餐店，每日清晨顧客都絡繹不絕。

雖然紀逐淵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好在手藝實打實傳地給了兩個女兒。如今紀逐淵的姨媽在舊金山唐人街開着早餐店，生意紅火不說，學徒更是收了無數，也算沒有辜負家傳技藝。

冉明茱在嶼城時偶爾犯饞，李珮便開車接她回家專門做給她吃，相比之下，倒是紀逐淵有段時日沒吃到親媽的愛心早餐。

因此冉明茱先給紀逐淵舀了一碗炒飯，遞到他跟前：“快吃。李姨，早餐屆永遠的神。”

李珮看在眼底，擡手輕拍在紀逐淵後腦勺上，白眼嗆他：“你也不知道給茱茱添飯。幹坐着。”

冉明茱不禁“噗”地笑出聲，好言解釋道：“李姨，我是想着紀逐淵好久沒回家。我常吃你做的飯，就先讓他享用。”

“你現在是給他護上短了。”

這話聽在李珮耳裡，滿心恨鐵不成鋼，又舀了一碗飯遞給冉明茱：“聽李姨的，男人不能慣。”

冉明茱聞言笑得更開懷，總算不再緊繃着情緒，側首看向紀逐淵：“好的，不慣着。”

看得出冉明茱和李珮都已沒再沉湎于冉衛東昨夜面臨危險的狀況中，紀逐淵也情願被她兩逗趣，隻伸手揉揉冉明茱睡醒後亂蓬蓬的頭發，對李珮發出聲讨：“李女士，不要教唆我女朋友。”

話音未落，李珮瞬間護犢子護得飛快：“你媽我是擔心你這兔崽子欺負茱茱。”

紀逐淵不免啞然：“我怎麼舍得欺負她。”

冉明茱也跟着承認道：“李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我‘欺負’紀逐淵。”

“那就好啊！”

李珮十分滿意身邊小情侶的狀态，隻覺今天連豆漿都變得比平時香甜可口許多。

冉明茱忍不住悄悄湊近紀逐淵耳旁，輕聲道：“全家都支持我‘欺負’你，摸摸大明星。”

紀逐淵就坡下驢的本事慣是頂尖，立即佯裝受傷：“安慰的力度不夠。”

趁着李珮又去廚房取東西的片刻，冉明茱微微側身，在紀逐淵唇邊落下一吻：“這樣夠了？”

正想親回來的紀逐淵被李珮邁出廚房的腳步阻止了動作，桌下攥着冉明茱的手卻下意識用力，在她掌心寫下兩個字：“不夠。”

……

接下來幾日，冉明茱和紀逐淵都住在家中，直到冉衛東徹底脫離險情轉入普通病房，衆人懸着的心才終于落回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