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日上三竿,西岐城上不見有人,老師大計已成!”殷郊拱手慶賀。
呂嶽捋須大笑:“我隻需此一計,可不戰而屈人之兵。六七日内,西岐一郡生靈盡皆死絕。殿下便速速奏凱回兵,不負我下山一遭。”
原是他于夜裡一更時乘了金眼駝,往城中按東、西、南、北,灑下瘟丹,投入井泉河道之中,因此天子文武,士庶人等,凡吃水者,滿城盡遭此厄。
殷洪從旁應和:“現如今拿下西岐真如探囊取物一般,若是此刻領軍叫戰,周營将士該吓得兩股戰戰連刀也拿不起來了罷!”
此時,殷洪口中兩股戰戰的将士正靠坐在床上,摟着懷裡人閉目養神,窗外微風習習,樹影婆娑。
哪吒仰着頭扯楊戬袖袍求他:“二哥教教我吧,那一招怎麼使的?”
楊戬假做思考模樣,沉吟半晌才道:“那是誰昨天夜裡抱着我不撒手,睡着了就不管不顧,害得我今日染上風寒的?”
哪吒指指自己:“是我哦。”
楊戬失笑:“你倒實誠。”
又引他進院子,正色道:“可看好了。”
哪吒連連點頭,瞪大眼等着,隻見楊戬從地上撚一撮土,往空中一灑,喝一聲:“疾!”
便有四五個彪形大漢落地,身着盔甲,左右走動。
哪吒拍手直呼:“好!”
也從地上撚一把土,往空中一灑,就落了一地的胖娃娃,繞在兩人腳邊,一口一個“娘親”叫得歡快。
哪吒:“……”
“挺好……挺好的。”楊戬在嘴角揚起的一瞬就迅速下拉,捏個訣讓一群娃娃砰一聲霧般散去。
哪吒竟反常地沒什麼反應,拔腿就往外走,楊戬從後跟上,因着風寒嗓子裡幹癢,忍不住咳一聲。
哪吒即刻跳轉身來大叫:“哇!叫我抓着你笑話我了!”
楊戬:“……”
往後幾日,哪吒進内廷看武王;楊戬在相府照顧,又不時要上城看守。有時夜裡三更才睡,天不亮就要起,加上大約是風寒病重,整日昏昏沉沉,終于在苦挨幾日後,楊戬徹底病倒了。
哪吒在看見楊戬面上泛出不正常的紅時就意識到不對,他不似尋常肉身,摸不出體溫的細微變化,隻能守在楊戬身邊,巴巴地盯着人看。
他其實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隻知道病了該吃藥,可府上大夫也病倒了,他不知風寒該抓什麼藥,隻能在藥房裡亂找一氣,翻出張疑似從前治病的藥方,舉高了左看右看,看不出明堂來,又怕給楊戬吃了叫人病上加病,隻能空着手又往回跑。
卧房裡楊戬已醒了,隻是面上越發憔悴蠟黃,眉眼恹恹地耷拉下來,蓋住平常略顯鋒利的眼神。
哪吒見此興奮地撲上來,叫着:“你醒啦,吓死我了!”
楊戬卻道:“你怎麼還在這?這會該上城樓看守了。”
哪吒收了張開要抱的手,背到身後,腳尖轉着圈蹭地,嗫嚅道:“你病了,我要照顧你。”
楊戬撐着身子從床上坐起,吐納聲都重了,細細的汗珠浮在額頭上,急道:“城上一連幾日無人,商軍這幾日定要來試探情況,滿城百姓的性命都捏在你一人手裡,你怎能……咳咳咳……”
哪吒根本聽不進他說話,隻盯着楊戬幹裂的嘴唇看,見人咳個不停,慌忙倒杯水遞上去。
楊戬卻把水杯推開:“我還不至于病得把自己渴死,你出去,去城牆上守着,哪吒,戰場之上兒女情長要不得。”
哪吒固執地搖頭:“二哥,我想再陪陪你。”
楊戬要說什麼,卻咳得一聲重過一聲,隻能擡手推他要他走,哪吒無法,捏個訣讓人睡熟,再算算時辰,約莫商軍該來了。
楊戬不知他早在城上看見商營裡排兵布陣,他知道商軍定然已蠢蠢欲動多時,隻等時機成熟,就要調兵遣将,殺進城中。
他奉師命下山協助武王,若是要死,也該死在戰場上,更何況他七歲時就沒了性命,他不怕死,也不懼以一人之力守一座城,他隻是有些遺憾,還沒有跟楊戬成親。
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哪吒捏緊了拳頭,悄悄在楊戬眉心印上一吻,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有探馬報進商軍,西岐城上人馬齊整,與之前大不相同。
殷郊大驚,忙問呂嶽:“老師,如今已七日有餘,西岐怎會還有将士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