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個陪伴了他許久,總是要他叫他阿爹的人永遠的,離開了他,心裡頭總是有點空落落的。
李鮮曾說要他不管怎樣都要表現出一點情緒出來,實在不行觀察一下其他人是什麼表情再做打算,否則總是同其他人脫節,很有可能會被孤立。
李單做出了符合阿西推測的表情,可是他的心裡仍然是空落落的,有的時候他也會想,是不是自己的不同,才讓自小與母親分離?
阿爹所言句句在他耳旁重現,可是他心裡的情緒依舊還是淡淡的。所有人都認為他這樣的年紀的小孩子,總還是貪戀父母溫情的。可是實際上他理解不了為什麼旁人總還喜歡哭,喜歡笑。
他對着銅鏡裡頭模糊不清的人影笑了成千上百次才不會一笑嘴角挂出奇異的弧度,把人吓跑 。
阿西憐愛的一把籠住小公子,輕輕的拍打着小公子的肩膀,眼角總是不自覺的濕潤。
哪怕他再怎麼回自欺欺人,此時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認二公子恐怕……早就如同外界的人所言的一樣,他趕緊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一想到小公子還如此年幼,此時此刻王上還未回還,隻怕如此多事之秋……
他啞着嗓子:“小公子,都會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
他心裡頭滿滿都是對于這個從小失去了母親,這個時候又要失去父親的孩子一點安慰。
公子身份如此貴重,怎能收到如今這番屈辱。
阿西忍不住在心裡頭為自己的這個小公子打抱不平來。
阿西的懷抱很溫暖,也很溫柔。
突然,有一奇怪的聲響打破了難得的甯靜。
“小心!”胡甘田猛的一下抽出剛剛才染血的刀鞘,上面的血污還未幹,就再次順着他的力道甩飛了出去。
他直接和其他幾個剛剛留下來的人擋在李單面前,給他擋的嚴嚴實實的,可是李單仗着個子矮小,任仍然能夠透過衆人的間隙瞧見眼前的場景。
高大的馬踏破了府邸的外牆,那本來隻是用作區分的而用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在昭華台中,不會有人膽子大到居然敢公然進攻王侯之家。
或者說是其他幾個四姓三氏的主家沒人敢動,可是像二公子這樣素來不得盛寵,如今反而死無葬身之地的,就會更加的肆無忌憚。
飛走的沙塵糊了李單一臉,害得他不得不眼睛一眯,才能好不容易緩解眼中的癢。
來人了……
好多人……
許許多多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人,就像是突然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一樣,猛然一下子的沖了過來,以及其不可思議的力量吞噬掉了整座府邸。
“……是……”
“……是……流民!”
“快走啊!!!”
昭華台外常常聚集着一群無家無親之人,宛若鬼魂一般遊蕩在昭華台外。像李單他們則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而胡甘田等人要麼是聽着他們的故事長大的,又或者是有幸遙遙看過他們,至今仍然影響深刻的。
“什麼東西?!”阿西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個逃竄的人,剛剛他們一看清來着是何人的時候手裡頭的家夥完全握不住了,直直的掉落在地上。
被他攔住的人眼神渙散,滿是驚恐:“……他們……是那群蝗……可是,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可是昭華台内!這怎麼可能!”
一連着幾個發問幾乎都要破音,他一看到這些人心裡頭的恐懼湧上心頭,仍誰看到他們都會感覺毫無一戰之力。
雖然都是一些手無寸鐵的流民,無兵那般強壯的體魄,無銳利的兵器……可是,他們為什麼會被叫做蝗?
他們過來,最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害怕,而是無邊的冷,帶着無盡的饑餓和死寂,冰冷的看着面前的所有人。
沒有任何活感,用胡甘田的話來說,要不是能看見他們還能動彈幾步,恐怕幾乎都要認為他們就是死人了。
蝗……可怕的不是龐大的人數,而是無邊的黑壓。
隻要靠近,那股死感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一般,兀地扼住了你的喉嚨,無端的心頭一緊。
他們就像蝗蟲一樣,吞噬着,他們所能夠看到的一切……不管你怎麼對待他們,不管你帶着什麼來到他們面前,他們回答你的,隻有黃澄澄的眼珠,已經将行就木的眼神。
駭人,死寂。
那是一種能夠吞噬掉所有東西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