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知道沈自明的臉皮薄,便低低一笑,姑且算作是放過了他。
兩人之間總是有着一種若有若無娴熟感,就像是.......相處了很多很多年似的。
李四跪坐案前,素手一談,姗姗然。
從沈自明的角度來看,也隻能看見李四梳着當下時興的墨發,以及隐隐約約李四飛揚的眉。他歎了一口氣,低聲:“抱歉。”
素手指尖撚起一枚棋子,端詳片刻:“哦?你又對不起我什麼了?”
她的聲音裡面包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哪怕是沈自明之流,也能感受到她言中的輕浮之意。
見李四如此模樣,他不知道為什麼,又開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第二次了,沈大人,莫不是見了我隻發愁,如此歎氣.......莫不是在冤我壽華樓待人不誠。”
李四對于沈自明這種君子如輝月般的人物,總是或多或少帶着點耐心的,更何況,她自上輩子就認識了此人,也隻知曉着沈自明的本色,因此對他倒是總是不由自主的生出幾分憐愛之情。憐惜這個......空有一腔熱血的.......可憐人兒。
“公主不該......這樣對待......臣。”也不能這樣對旁人。他咽了一口唾沫,幹巴巴的說道。
她微微歪頭,将他微弱的指責置之不理,挑眉道:“沈大人坐下吧,我要是真想對你做點什麼,從圍獵開始你就該見不到人了,更何況如今呢?”她忍不住一笑,對于他的舉動總是帶着淡淡的好笑。沈自明果然還是一點都沒變,進了她的壽華樓還是和前世一樣的坐立不安。
四周全是李四生活過的痕迹,李鸢喜歡的裝飾,李四喜歡的香料......沈自明長這麼大,還沒有像這樣全身心地包裹進某個人的領域,鼻尖裡全然是李四的味道。
不......也不是,他深吸一口氣,腦袋裡面忽然想到兩個人的第一次的相遇。
熾熱的呼吸,滾燙的身軀。
李四狐疑的看着他發紅的耳尖。
少頃,他深呼了一口氣,才開始說正事。
此番狀告,是在也是無奈之舉,沈自明作為李居親自點出的寒門學子,在建造署當中不可不是如履薄冰。這種的對待對于沈自明來說不是優待,而是一種不能夠為外人道的難言。
建造署作為昭華台中看似完全不起眼的機構,比不過政事堂中幾位大人的地位重要,但是其背後的東西可是重要的緊。
不說别的,就說昭華台中某某宮殿時長維修,維修了多少,耗了多少材,賣了多少料,幾年翻來覆去的修建,修到今天都沒有見那個宮殿修完,實在都是一筆糊塗帳。而且對外所稱,一年到頭建造署衆人都是一副神龍不見尾的狀态。
李四一直對于建造署的賬本格外的感興趣。
這本賬本可不簡單,并不簡簡單單是一本賬本所在,它其中全部都記載的是建造署的開支往來。李四可是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所被人诟病的一點,就是挪用軍費,害的前線潰敗。
李四冷笑,一群蛀蟲,還不是想要借戰争平賬,結果人家姚悟生小将軍絲毫沒有按他們給他準備的畫本子來,剩下的窟窿來不及填,也隻能把這個巨大的屎盆子扣在了李四頭上,如今.......她的視線落到沈自明身上,目中滿是估算。
她當初從中作梗,就是為了把沈自明放進建造署不可不謂是耗費了一番功夫,建造署已經是非署中人動彈不了,而沈自明一出仕,便吸引住了李居的目光,這樣的帶着帝王視線的人,建造署捏着鼻子也必須把他收入。
不過.......李四低頭輕抿一口涼泉,并不打算把這一切告訴給沈自明。
建造署中幾位大監都是四姓三氏出生,尤其是領頭的蔣仲,乃是蔣家人,也是同如今的蔣家一脈相乘,李居上位至今,都無法動彈其位置。他們這種人,總是有着自己的法子。
權力傳遞的方式,除了錢就是性。
裡面複雜的姻親關系。
哪怕是李四,細細弄清楚必須得要仔細來花上個幾天幾夜。
“......我的上峰是白家人士,為人也算得上是八面玲珑,就是有些的......”白禾,清河白氏的小輩,家中于姚家有姻親,他還算的上是姚悟生小将軍的小姑父。換句話說就是有些的倨傲,但是比起其他人來說要更加的簡單些。
沈自明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李四接住:“家中尚有人口一母一妻,是不是喜好賭石,時常回和某些小老闆産生沖突。”白家所說也算的上是有頭有臉的姓氏,但是大姓和小姓之間的界限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壑,白禾不過是旁家子弟,自然也不能像是其他人一樣能夠揮金如土。
而李四也注意到了一件極其有趣的事情。從沈自明的口述中她能夠得知,那建造署中除了這些個什麼大人以外,連同吏者也都是難以差使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