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一瞬……

哪怕是一個呼吸，想到過他不是個工具……

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他痛苦着。

他哀嚎着。

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發瘋……

可是他身體裡的每一滴血。

每一根血管。

都在為了她的一個眼神。

她所給予的一切，不論痛苦還是歡愉，都在為她顫栗着。

他幾乎是撕心裂肺似的想要她知道，可是殘存的理念告訴着他：

你這是下賤，是稱得上惡心的行為。

明明知道對方有夫之婦，可是自己卻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真是個惡心且下流的人。

可是……

她會永遠不知道的……

他嘴角勾起極其淺淡的弧度，道：“那謝過殿下了……不過正如殿下所說的，”他看着殿下：“……我們不是盟友麼……這點小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盟友，他唇齒間咀嚼着二字，太重顯得太過莊重，太輕又顯得輕浮。

可這是他唯一能夠和她相提的關系了，這也是兩個人心中他和她的名字能夠相連在一起的時候。

他望着她因一無所知而澄澈的雙眸，再一次深深把自己一切切割開來，把自我隐藏，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試問，隔着一團火，那怕沒有見到也是一種無法忽視掉的溫度。

李四不是個完全一竅不通的傻子，就說前世就已經有了夫君鄭賀，以及……因為種種原因，帶着不同的面具，來到她身邊形形色色的男人 。

為了能夠得到她的青睐，獲取在某方面的好處，他們用盡了各種辦法來取悅她。

李四并非是個不解風情的人，旁人或許對此感到驚世駭俗，可是李四偏不。

世間的榮辱是非評判又豈是旁人嘴一張一合就能夠決定的？她從不覺得自己同公子相比遜色于何處，更何況，那都是他們主動湊上來的。

既然覺得不合禮法，又偏偏要得到她一女兒青睐，既要又要未免就會顯得吃香過于難看了。

她淺淺含着笑意，眼眸潋滟盡數被眼皮擋住，滿腹心事就此隔開。

她對此從來不會感到羞恥，恰恰相反，她感到一種詭異的興奮，一種……她從來都沒有感受到躍躍欲試的挑戰感。

沈自明其人，說得好聽是君子端莊，清冷禁欲，說的不好聽，就是克己複禮。

李四十分的期待和期待，他對于自己的喜歡到了什麼地步。

每每看見他壓抑着的眼神，不敢再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分一秒的時候，她清楚的知道，那是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

她了解他，可是他卻不了解她。

或者說，如果不是前世的相處，看着他為了某些東西的慷然赴死，想來她也會像是對待其他人一樣，揣測着對方的來意和所求。

世人都有所要之物，例如鄭二所求，不過家族再次登上權利的頂峰，李居所求，不過是王位的穩固……可是沈自明，别無所求。

他的畢生所求，不過家國安定而已。

她知道有着這個婚約，不管沈自明對她的感情如何，他定然不會逾越雷池一步。

可是……就在他看不到的暗地裡，李四眼底一絲惡劣的笑意一閃而過，那又如何呢？

她自認為從來都不會是個好人，什麼憐憫之心羞愧之心一概均無。

她就是喜歡看着他明明為情所困，卻又不得不礙于那一紙婚約反複掙紮，就是喜歡看着他……反複糾結，最後溺死在一片欲海裡面。

她故意的又一次靠近他，反而将他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上。

真是期待。

這樣君子端方的人物，有朝一日也會因為情愛而有所顧忌，甚至最後打破自己的原則嗎？

李四不知道，但是她惡劣的想着，帶着慣有的看好戲似的笑容，看着他，也心中暗暗期待着能夠看到他的痛苦。

甚至……她渾身上下都在為他的痛苦而感到歡愉。

“沈大人。”她貼近他的耳畔，一字一頓，用帶着笑意的話：“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她有的時候也會為自己的冷漠感到驚訝，在得知沈自明的情感後，她第一的反應不是少女懷春，反而是思考着這一份感情能夠讓他做到什麼地步，能夠讓他……做些什麼。

她帶着意料之内的寬慰，看着沈自明那雙沉水眸，他低頭，如同千百次之前做的一樣，在她面前低下了頭顱。

她故意的，含着惡意的揣測着他，卻又因為心中對他的熟悉而再一次的歸于平靜。

或許，她就是永遠的停不下自己惡意揣測所有人的習慣，習慣帶着利益權衡的思維去思考周遭所有的事物，并去想，如何使凡事讓我更加有利。

她攥緊了袖口繡着密密珠寶玉石，冰涼的觸感無時不刻不在提醒着她：已經是新的開始，未來……将要來到。

天命閣……

她遙遙的望向遠方，隔着水榭樓閣，蒙着曾曾水霧，或許，有朝一日，事情也會發生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