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有什麼要破壞她的生活……
岑鏡垂下眼皮,掩去了眼底驟起的冰冷風暴,埋在被子裡的手指輕微動了動,似乎想握住什麼。
……是了,她應該換一把比菜刀和錘子更好的武器,比如她的劍。
岑鏡心想,然後有些困倦地咕哝道:“我記得……我的劍,應該放在賢州那邊。”
“嗯,都在客廳的電視櫃下。”
明恕一邊說話,一邊往裡推了推岑鏡,然後如同一隻液體貓,緩緩地将自己滑進被子裡。
床不夠大,一人寬裕,兩人就有些擁擠了,偏偏岑鏡還挪動得慢吞吞的,導緻兩人幾乎是緊貼在了一起,溫熱的皮膚上還殘留些許未散的柑橘氣息,裹挾着水汽糾纏在一處。
“……”
明恕一動不動地靜止在被子和床單中間,等到慢吞吞的岑鏡拉開微弱的距離後,默默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語氣自然地換了個話題:“你的眼睛怎麼樣?”
“我沒有什麼感覺。”
岑鏡摸着自己的眼角睜開眼,黑暗中倏然浮出藍幽幽的微光。
不痛不癢、毫無異樣,視野也很正常,沒有出現什麼明恕看不到她卻看到了的東西。
至于改善視力?說實話,在這烏漆嘛黑的世界什麼都看不見,根本無從驗證,再加上岑鏡本身的視力就很不錯,沒什麼改善的餘地。
明恕翻身轉向她,端詳了一會,評價道:“更亮了一些。”
岑鏡眨眨眼:“我現在就像個藍色的電燈泡?”
“倒也不至于,是熒光那樣的,在黑暗裡很顯眼。”
岑鏡“哦”了一聲,着實是摸不着頭腦,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她的目光越過明恕,投向窗外。
世界仍然陷在無窮無盡的黑夜之中。
******
第五天。
來到這個怪異世界的第五天。
她們保持着兩天出門探索一次的頻率,隻是除了酸痛的雙腿之外一無所獲,荒蕪死寂的世界沒有給她們任何回應。
而除去出門探索,剩餘時間就貓在家裡輪流睡覺。
實在無聊還可以拿手機看看下載好的小說或電視劇,玩玩單機遊戲。
除了沒網,家中水電堪稱應有盡有。
可惜冰箱裡不會長食物,吃的東西一天天減少,雖然半個月内不會餓死,但是半個月後呢?
岑鏡表示自己暫時還沒活夠,不太想死,特别是餓死這種痛苦的死法。
所以她們一邊要搞清楚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鬼、怎麼才能回去,一邊又要在這個不毛之地尋找口糧。
說實話,這件事很困難,地獄級别的困難。
試問人要如何在一片除了自己沒有活物的虛無中找到吃的?
吃泥巴都沒你份,你根本挖不動。
但或許是倒黴久了就會回複一點運氣。這一天,岑鏡和明恕在路上晃悠時聽見了一點異常的動靜。
很細微,但是黑暗确實可以放大人類的感官,加上耳邊寂靜久了,正是敏銳的時候。
她們默契地關掉了手電筒,加快速度往聲源處走。
沒走幾步,岑鏡霍然止步,并一把抓住了仍往前走的明恕,死死地盯着前方——本該全然漆黑的視野裡出現了附着一層微弱青芒的細絲,縱橫交錯,層層疊疊,幾乎封鎖了前方的所有區域。
而仰頭望去,若隐若現的細絲之上,一抹碧綠悄然出現。
岑鏡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抓着明恕一步步往後退。
然而那抹綠色依舊緩緩逼近……
岑鏡逐步後退,視野裡的景象卻愈發清晰,明滅的淡青幽光勾勒出一個怪異的人形,而那雙碧綠得不似人類擁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同時開始重複一個怪異的音節。
“————”
岑鏡聽不懂,對方的聲調卻愈發高亢尖銳,到最後幾乎是尖嘯了。
“……!!”
明恕驚異地扶住了踉跄倒下的岑鏡,和岑鏡不同,她什麼都沒看見,但是如臨大敵的岑鏡已經說明了一切。
岑鏡倒在明恕懷裡,痛苦地捂住額頭,腦袋像被人拿錐子狠狠敲了一樣開始劇烈疼痛,痛得她變得異常虛弱,整個人也無力地往下滑。
明恕簡直大驚失色,忙不疊地撈住了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岑鏡嘴唇動了動,她能感覺到明恕一邊跑一邊焦慮地拍她,但她實在……
實在是沒法回應。
似乎是痛到了極點,某種蟄伏在四肢百骸的力量霎時暴起。
濃稠的幽藍色瘋狂地撕扯着空間,一切都在震蕩,縱橫的細絲、跑動的人影……全都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攏住,上下左右地搖晃。
但這震蕩不休的混亂場面隻持續了幾秒,一線天光乍現,晝夜瞬息翻轉,眼冒金星的明恕攬着岑鏡,驚疑不定地落在了刺目的陽光裡。
熟悉又陌生的嘈雜聲音一股腦地灌進耳朵。
車輛的鳴笛聲、小孩扯着嗓子的哭鬧聲、嘩啦啦的水聲……
這是哪?現實?
明恕神情警惕地環繞四周。
然後她就對上了一雙碧色的豎曈。
那雙眼睛長在人類的臉上不可謂不違和,明恕眼角的餘光甚至看到了它扒在牆上的、關節扭曲嚴重變形、遍體漆黑的手,或者說爪子更貼切。
對方甚至朝她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明恕瞳孔驟縮,隻是沒等她有動作,眼前又是一花。
——她跌在了自己的床上。
手邊的岑鏡艱難地睜開銀藍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
“門……出來了……”
有着碧色豎曈的人、或者說怪物維持着挂在牆上的别扭姿勢,深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