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是瓢潑大雨。
雨點潑在玻璃上,接連不斷地蜿蜒出一道又一道水痕。
陰沉沉的天,亮起的燈也不少,都被水霧模糊成了一個個迷離的圓點,不停地躍動着。
岑鏡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拿着手機給明恕發消息,叫她到點了去地鐵口接她一下,她沒帶傘。
明恕用一個豎中指的表情包回應了她,并且配文:
【我昨晚不是提醒你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你聾了?】
岑鏡表示虛心接受,回道:
【是的,我聾了。】
明恕不理她了。
但岑鏡一點也不擔心明恕會不來。
畢竟她要是淋成落湯雞感冒了,明恕也得跟着受苦——獨自承擔上班的痛苦。
反正某人的發燒症狀也好得差不多了,已達到可上班标準。
“喲,小鏡拍拖啦?”同事端着咖啡路過,瞥見岑鏡低頭玩手機時唇邊不由自主泛起的微笑,調笑道。
岑鏡一臉茫然地擡頭:“沒啊,沒拍拖。”
同事的眼神裡寫滿了不信。
岑鏡:“……真沒有,琴姐你别逮着我了。”
被叫做琴姐的同事抛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心說以我閱人千面的經驗,那種親密的味道我還能認錯?更何況這家夥近日平添幾分活人氣息。
從前的岑鏡簡直就是個無機生物,沒有人跟她講話就處于面無表情、毫無情緒的待機狀态。有人跟她講話了就極速開機響應。這下沒事還會抱着手機笑,下班跑得比誰都快,可不就是活了嗎?
沒有緣由就有鬼了。
岑鏡一頭霧水地目送着琴姐回到工位,低頭看見跟明恕的聊天框——這個号在此之前是她的小号,專門轉發亂七八糟的信息,功能定位是另一個剪切闆。
我跟我自己拍拖?
岑鏡陷入沉思。
自己跟自己有什麼好拍拖的。
岑鏡決定跳過這個話題,她擡眼看向窗外。
雨霧中,黑色的幻影依舊飄蕩,如同一個無孔不入的龐然幽靈。
漆黑的眼眸泛起異樣的藍,岑鏡平靜地注視着一切,卻在片刻後忽地皺起了眉。
怎麼似乎黯淡了些?
岑鏡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會,低頭又給明恕發了條信息。
明恕肯定了她的觀察結果,并告訴她隔壁樓又有人被救護車拉走了,大概過幾天又有白事。
短短不到半個月時間,岑鏡所居住的這一片區域做白事的人家多了許多,并且隔三差五就能聽到救護車呼嘯而來的聲音。兩人悄咪咪地打探過,雖說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或者有重大疾病的患者,但誰能說,這個如影随形的黑影對此沒有影響呢?
誘導病發、加速死亡……這是全然有可能的。
岑鏡幽幽地歎了口氣,沒有回複,隻是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一點點被黑暗吞噬。
******
晚高峰,正是羅沙路上人最多的時刻。
背着書包的大人小孩、橫沖直撞的電動車和共享單車,還有緩慢移動的車輛。
淅淅瀝瀝的雨中,所有景象都昏沉一片。
很快,這份平靜的灰調時刻就被巨響和尖叫打破了。
倉惶的步伐下濺起的水珠,撲打在每一個行色匆匆的人的褲腿上。
……
……
……
“這雨也不算大啊,怎麼會搞成這樣?”
“造孽哦。”
“好像還撞到了人……”
岑鏡聽見身邊的人用方言絮絮叨叨地說,她沒在意,一邊想着今晚的飯會是什麼,一邊艱難地擠出地鐵,随着人流向地鐵口走去。
還沒走出地鐵口她就眼尖地瞥見站在角落裡的明恕,正低頭沉迷刷手機,卻連她的信息都沒回。
“……啧。”
岑鏡擡腿向角落走去。
明恕順着驟然減弱的光線擡眼,便撞上岑鏡不悅的眼神。
——對方環抱雙臂,一副準備興師問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