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緘默的病房：指尖的溫度
消毒水的味道頑固地附着在鼻腔深處，混合着警局問詢室劣質速溶咖啡的焦糊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感。顧微微坐在冰冷的金屬折疊椅上，對面兩位警官的詢問如同隔着一層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她的注意力，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全部聚焦在審訊室外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标志着“重症監護區”的自動門。
陳宇就在那扇門後面。
擔架上他毫無生氣的臉，被鮮血浸透的衣物，手臂上那枚在斷裂血肉中微弱閃爍的芯片…這些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反複灼燙着她的神經。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巨大的恐懼——他還能醒來嗎？那枚該死的芯片，會不會在他昏迷時徹底吞噬掉他殘存的意志？
“顧小姐？顧小姐！”負責記錄的女警提高了音量，帶着一絲不耐，“請你集中注意力！再回憶一下，在碼頭，除了那輛撞毀的越野車和墜海的無人機，你是否還看到其他可疑人員？或者聽到任何特殊的指令？”
顧微微猛地回過神，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女警臉上。她強迫自己壓下翻騰的思緒，聲音帶着劫後餘生的沙啞和刻意維持的虛弱：“沒…沒有…當時太亂了…到處都是槍聲和爆炸…我隻看到那輛車沖過來撞飛了無人機…然後車就爆炸了…我…我隻想救人…” 她适時地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扮演着一個被巨大變故沖擊得心神不甯的受害者。
兩位警官交換了一個眼神。男警官放下手中的筆，語氣稍微緩和：“我們理解你經曆了非常可怕的事情。陳宇檢察官的情況…很不樂觀。醫生正在全力搶救。關于他的身份和任務，上級部門已經介入，目前屬于高度機密。我們現在的問詢，主要是圍繞你本人卷入的襲擊事件，以及…那個被運上‘海王星号’的冷藏櫃。”
冷藏櫃！K-7樣本！寂靜力場！
顧微微的心髒猛地一縮。她擡起頭，眼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困惑和恐懼：“冷藏櫃？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隻是為了躲避追殺，情急之下才躲進那個緩沖墊裡…我不知道被運到哪裡去了…裡面很冷…非常冷…” 她故意提及“冷”的感覺，這是真實的，也符合一個普通人在那種環境下的反應。
【…體溫異常流失…符合低溫環境暴露體征…】
【…對冷藏櫃描述模糊…無有效信息…】
【…情緒反應…恐懼…混亂…符合創傷後應激…】
女警低頭記錄着，她的“心聲”冰冷、程序化，如同在填寫一份标準的報告。顧微微的讀心術捕捉到了這些信息碎片，暫時沒有發現明顯的敵意或試探。至少這個女警，似乎隻是按流程辦事。
“顧小姐，碼頭襲擊事件中使用的無人機，屬于高度敏感的非公開軍事技術。還有陳宇檢察官展現出的…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和反應…”男警官的語氣變得異常嚴肅，目光銳利地審視着顧微微，“這已經超出了普通刑事案件的範疇。我們需要知道，你和陳宇，到底卷入了什麼？那個冷藏櫃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壓力陡增！顧微微的手心瞬間沁出冷汗。直接詢問核心機密！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否認？顯得蒼白無力。透露真相？關于“密米爾計劃”、關于芯片、關于她自己的能力？這無異于自尋死路！她毫不懷疑，一旦她說出“讀心”兩個字，等待她的絕不會是理解，而是更嚴密的監控，甚至…實驗室的手術台！
“我不知道…”她用力搖頭，聲音帶着真實的顫抖和一絲被逼問的委屈，“我真的不知道！陳檢察官…他之前一直在調查我代理的方許遺産案，還…還試圖誣陷我僞證！我恨他！我怎麼可能知道他在執行什麼秘密任務？至于那個無人機…那麼可怕的東西，我怎麼會知道是什麼？！”她将部分真實的情緒（對陳宇的恨意）放大，巧妙地掩蓋了真正的核心秘密。
【…對陳宇的負面情緒真實…】
【…對無人機恐懼真實…】
【…核心問題回避…警惕性高…需進一步觀察…】
男警官的“心聲”帶着審視和評估。他沒有完全相信，但顧微微的表演至少沒有明顯的邏輯漏洞。
“顧小姐，鑒于你和陳宇檢察官的特殊關聯，以及你本人也在襲擊目标名單上，在案件調查清楚之前，我們需要你暫時留在警局，接受保護性看管。”男警官最終做出了決定，語氣不容置疑。
保護性看管？變相的軟禁！
顧微微的心沉了下去。她需要自由！需要去了解陳宇的情況！需要想辦法應對那個隐藏在暗處的“母巢”和随時可能再次出現的“清道夫”！
“警官，我…我能去看看陳宇嗎？”她擡起頭，眼中帶着懇求的淚光，聲音哽咽，“他…他救了我的命…雖然他之前…但我…我想知道他怎麼樣了…” 這個請求半真半假。擔憂是真的，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靠近陳宇！需要确認他的狀态！需要知道那枚芯片在他昏迷中是否還在作祟！甚至…她内心深處那點微弱的、關于“緘默者”與“母體”之間可能存在某種聯系的猜測，也需要靠近陳宇才能驗證！
兩位警官再次交換眼神，似乎在無聲地交流。
“陳宇檢察官在重症監護室，情況危急，非醫護人員不得探視。”男警官公事公辦地拒絕，“我們會及時告知你他的情況。現在，請你配合，先去休息室。稍後會有同事為你做更詳細的筆錄。”
沒有回旋餘地。
顧微微被一名年輕的女警（并非剛才記錄的那位）帶出了問詢室，走向位于警局大樓另一側的休息室。走廊裡人來人往，電話鈴聲、對講機的呼叫聲、匆忙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顧微微低着頭，看似虛弱疲憊，實則精神高度集中，無形的觸角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悄然掃描着經過的每一個人。她的“谛聽”能力在巨大的壓力下被激發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銳程度。
【…碼頭現場報告…無人機殘骸打撈困難…】
【…‘海王星号’已離港…公海追蹤申請被駁回…】
【…陳宇…顱骨骨折…顱内出血…多處髒器損傷…臂叢神經嚴重撕裂…芯片…狀态未知…生命體征…極不穩定…】
斷斷續續的心聲碎片湧入腦海，大部分是關于案情的常規信息，但關于陳宇傷情的部分，讓顧微微的心如墜冰窟！情況比她想象的更糟！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微弱、卻帶着明确指向性的幹擾電流感，如同毒蛇的信子，再次毫無征兆地竄過她的神經末梢！比在碼頭警車旁感受到的那次更清晰！更近！
顧微微的腳步猛地一頓！渾身的寒毛瞬間豎起！那感覺…就在附近！
她不動聲色地側過頭，目光如同銳利的探針，掃向幹擾感傳來的方向——走廊斜對面，技術科敞開的門口。
一個穿着警用技術制服、戴着厚厚眼鏡、正低頭操作電腦的年輕技術警；一個站在技術警旁邊、拿着文件似乎在詢問什麼、面容嚴肅的中年警官；一個剛剛從技術科走出來、手裡拿着保溫杯、看起來像是準備去接水的、頭發花白的老警。
幹擾感…來自他們中的一個？還是…來自技術科裡面的某台設備？
顧微微的心跳如擂鼓。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繼續跟着女警往前走。但她的全部精神力，已經死死鎖定了技術科的方向。
【…生物信号特征數據庫…比對中…無匹配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