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未拉嚴的窗簾縫隙,像根細針紮在陳開心的眼皮上。他呻吟一聲,宿醉的腦袋像被塞進了寺廟的晨鐘裡,嗡嗡作響,每一次心跳都牽扯着太陽穴突突地跳痛。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闆。記憶碎片洶湧回潮:海底撈的尴尬、公園的瘋狂、可樂的嚎哭、漢堡上樹的矯健身影、路人驚愕的尖叫和手機的閃光……最後定格在包子與雪碧死命架着他,踉跄回家的模糊畫面。
“嘶……”手背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他擡起手,三道清晰的血痕已經結痂,是漢堡的“傑作”。
陳開心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客廳裡一片狼藉,空氣中還殘留着淡淡的酒氣和汗味。
可樂蜷縮在沙發角落的地毯上,睡得正沉,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痕,高大的身軀縮成一團,顯得格外可憐。
雪碧趴在餐桌上,懷裡緊緊摟着他那個已經有些變形的零食袋,嘴角流着口水。
包子則坐在窗邊的舊椅子上,背脊挺直,頭卻一點一點地打着瞌睡,陽光落在他金色的發梢,映得那深棕色的項圈邊緣泛着微光。
漢堡……漢堡呢?
陳開心心頭一緊,剛要起身尋找,就看到陽台窗簾後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漢堡正蹲在陽台的雜物箱上,背對着客廳,肩膀微微聳動,似乎在專注地研究着什麼。
“漢堡?”陳開心啞着嗓子叫了一聲。
漢堡聞聲轉過頭,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他手裡拿着一個陳開心用來修手表的小型放大鏡。
“主人,你醒了?”漢堡的聲音帶着點熬夜後的沙啞,但眼神異常清明,“你快來看這個!”
他跳下箱子,快步走到陳開心面前,不由分說地把放大鏡塞到他手裡,然後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項圈内側。
“看裡面,仔細看。”
陳開心一頭霧水,宿醉讓他反應遲鈍,他狐疑地接過放大鏡,湊近漢堡的項圈。深棕色的皮質内壁在放大鏡下紋理畢現,他下意識地尋找着項圈的搭扣結構。
“不是看搭扣!”漢堡急切地用手指點着項圈内壁靠近鎖骨的一個位置,“看這裡!刻了東西!”
陳開心調整放大鏡的角度和焦距,光線彙聚,在細膩的皮革紋理之下隐蔽的地方,一行微小的,與皮質同色的刻痕顯現出來。
那不是花紋,也不是磨損,而是六個極其繁複古樸的符号,以一種難以捉摸的韻律排列着。
“這……這是……”陳開心眯起眼,努力辨認。他對佛教符号了解不多,但這六個字太有名了!
“唵……嘛……呢……叭……咪……吽?”他一字一頓,艱難地念了出來。
這赫然是佛教密宗最核心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陳開心混沌的腦海,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起來。
為什麼項圈能壓制獸性?為什麼帶着檀香?為什麼慧明大師說“不可說”?為什麼解開會反噬?為什麼昨夜他情緒崩潰,呼喚“我的狗”、“我的貓”時,項圈竟出現了松動甚至短暫失效?
因為這根本不是什麼簡單的“馴獸圈”,而是蘊藏着佛門無上法力的法器!這六個字,是降服外道,守護本心的終極力量!
“六字大明咒……”陳開心喃喃自語,握着放大鏡的手微微顫抖。
慧明大師不是壞人,他是在用一種隐秘而強大的方式保護他們,試圖用佛力洗滌他們靈魂中的獸性狂躁,引導他們走向“人”的清明。但同時,這也是一種最深沉的禁锢,封印了他們最本真的情感。
“什麼咒?”可樂被他們的動靜吵醒,揉着紅腫的眼睛湊過來,雪碧也迷迷糊糊地擡起頭。
包子不知何時也醒了,無聲地走到了陳開心身後,綠眸沉沉地盯着那個項圈。
“是項圈裡面的秘密。”陳開心深吸一口氣,把放大鏡遞給可樂,“你們自己看,都看看自己的項圈内側,同一個位置。”
四個人立刻湊到一起,拿着放大鏡輪流觀察彼此和自己的項圈。當看到那行微小的梵文真言時,每個人的表情都變了。
可樂是純粹的敬畏和茫然,雪碧是好奇和一絲害怕,漢堡的眼神變得莫名複雜,有震撼,也有被更深層次“算計”了的不甘。
包子的手指輕輕撫過自己項圈内壁的位置,碧綠的貓瞳裡閃過銳利的光。
“是那個老和尚刻的?”漢堡放下放大鏡,語氣有些沖,“他到底想幹什麼?把我們當妖怪鎮住嗎?”
“不,大師是在幫我們,用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陳開心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昨夜醉酒後的哭喊和此刻的發現讓他心力交瘁,但一個念頭卻無比清晰。
“但我們不能這樣下去,這咒語太強了,強到連心都要被鎖死了。我必須去找慧明大師問清楚,這咒語有沒有解法?或者……有沒有讓它隻約束獸性,不壓制本心的辦法?”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無法遏制。項圈的真相如同黑暗中的燭火,既帶來了希望,也帶來了更深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