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樓是京城享有盛名的酒樓,大到皇宮貴胄,小到市井商戶,都會來此設宴吃飯。在這裡,菜單根據不同階級而設,哪怕是身上隻有一塊銅闆的乞丐,都能在醉香樓享受到兩隻美味的實心包子。這裡的夥計也都被規訓過,除了罪犯,隻要客人掏得出食錢,無論貧賤富貴,夥計們都必須笑臉迎接熱情接待,違者要麼被扣一個月工錢,要麼直接被解雇。
醉香樓的東家名叫荀玉薇,是個頗有風情的美人,不僅出身不凡,性格豪爽,還會一身武藝。自從她一手建立了遠近聞名的醉香樓,客人們都很尊敬她,無人敢鬧事。稀奇的是,她已年過四十都未嫁人,背後原因引發京城圈内的無數遐想。
深夜,醉仙樓依然燈火通明,門口客人來往不息。荀玉薇悠閑地坐在七樓的茶室内,一雙丹鳳眼慵懶地打量面前的少年。
少年身穿一身幹淨樸素的粗布衣衫,肩膀和左腰各打一隻補丁,衣領處針眼密集,漂亮纖細的手指内長着厚厚的老繭。盡管如此,這般鄉下人的打扮依舊掩蓋不住少年的翩翩俊秀,不起眼的便宜衣服套在他的身上,頓時顯得頗有些價值。
他的皮膚光滑白淨,相貌脫俗俊美,臉上挂着潇灑清朗的笑容,可這笑容背後,又讓人感到一股淡淡的疏遠隔閡,這番捉摸不透的氣質為俊美少年籠罩神秘感。荀玉薇盯着少年,一時竟分不清這位究竟是真的平民,還是無聊裝窮來體驗生活的富家公子哥?
有一點她可以确定,這個少年一看就是個容易招蜂引蝶的藍顔禍水,上輩子更不知沾了多少爛桃花,無論收不收他,都會對自己的事業産生影響。
荀玉薇身側的侍女們則已經看呆,三十出頭的年紀竟因少年而直咽口水。她們一邊貪婪地欣賞少年的美貌,一邊不時急切地瞥向東家,希望東家趕緊答應留下少年。
少年站在兩列下人中間,暗暗打量周圍,心想: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樓,大晚上連屋裡都亮如白晝,這一晚上得浪費掉多少支蠟燭啊?
荀玉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真要來工作?”
少年笑眯眯道:“是啊,我千裡迢迢來到京城,就是特意為了成為醉香樓的一名夥計。醉香樓要是能賞我一口飯吃,我家祖墳都會冒青煙。”
“油嘴滑舌。”荀玉薇嗤笑一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裡幾口人?哪裡人氏?”
少年有點懵:“隻是找個工作,還要盤問這些嗎?”
荀玉薇微微慵懶地歪歪頭,面無表情道:“醉香樓是大昭最好的酒樓,每日接待王公貴胄是家常便飯,所以凡是在這工作的,我都要仔細問清楚底細,以免把不幹淨的人招進來影響我的生意。”
少年收斂身上的随意,恭敬答道:“我叫謝無意,今年十八歲,家中隻有一個十四歲的妹妹。至于祖籍我也不清楚,爹不肯告訴我。我隻知道,從記事起我就和爹住在幸州桐花縣桃源村。”
荀玉薇眼眸微閃,不動聲色道:“據我所知,姓謝的在前朝都是豪門大戶,新朝建立後,謝氏的名聲就日漸式微,幾乎退出京圈。你爹叫什麼名字,也許他過去是京城的貴族呢?”
謝無意立刻面露猶豫,腦海裡想起了那張通緝令。好在幸州距離信天遙遠,桐花縣又縮在幸州邊緣一角,再加上桐花縣官府不作為,沒有把爹的通緝令貼在縣城内,多年來父子倆才能平靜生活。
現在這東家詢問爹的名字,他若坦言相告,會不會被當做通緝犯的兒子被抓起來?要是被抓起來,他還怎麼工作賺錢?還怎麼讓遠在故鄉的妹妹過上好日子?
他轉念又想,那通緝令已經貼了十數年,官府都未必記得這号犯人。再說,世上同名同姓的很多,東家又不知爹的相貌,她說不定不會往那方面想呢?
荀玉薇見少年陷入沉思,有些不耐煩道:“這有什麼不好說的?難不成你造了假?”
“不不不,我真的叫謝無意。”抱着僥幸一賭的心态,謝無意趕緊說道,“我爹姓謝,名渙之。”
“謝渙之……”荀玉薇瞬間有些恍神,聲音隐隐激動,連連問道,“你剛剛說家裡還有個妹妹,為何不提你爹?你千裡迢迢跑到這裡,他知道嗎?”
謝無意歎氣道:“我爹已經去世了。”
荀玉薇身子一震:“他死了……”
謝無意見荀玉薇反應如此詭異,小心翼翼道:“東家,你怎麼了?”
荀玉薇半斂眸子,呼吸一口氣,壓制住胸口翻滾的疼痛,眼底悲怆很快散去,然後再次從容地看着謝無意,淡淡道:“你爹是我的老相識,我們年輕時是很好的朋友。聽聞他的死訊,我也感到悲傷。”
謝無意頓感驚喜,連忙問道:“東家,這麼說你也認得我娘了?我娘生下我後就死了,爹也不肯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她的名字?”
荀玉薇眼神複雜地看着謝無意,語氣微微猶豫:“我不知道。”
謝無意眼裡的急切頓時凝固,随即失望起來。
荀玉薇平複了心情,正色道:“看在你爹的份上,我暫且留下你,這裡包食宿,工錢問題和其他規定由專人為你解釋,年底有紅包。不過,我要給你一個月的試用期,期間工錢照付,你要是違背規定,立刻給我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