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荀鑒徽笑道，“回屋去吧，今晚你備受驚吓，别看書了，早點休息吧。”

“好，我去了。”荀燕樂施了禮，轉身慢慢回房。

荀鑒徽回到書房，支走家仆，屋内隻剩他一人。然後，他一改平日裡溫潤如玉的模樣，立刻陰下臉來，憤怒地把案上的書全部卷到地上，渾身氣得發抖：“臭小子，你到底怎麼辦到的？早知道，我就不該心軟留你性命，應該直接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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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天的另一處，程鳴瑟送走最後一批顧客，關門打烊，像往常一樣回到屋内，準備歇息睡覺。

他正要熄滅最後一盞燈，轉身就看到了雲清霄站在窗邊，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好在多年的素養讓他沒有叫出聲音。

“雲、雲先生？您、您何時來的？”

雲清霄指指身後開着的窗戶：“我剛從這裡翻進來。”

“可、可這是五樓啊！”

“我會武功。”

“哦，那就合理了。”

程鳴瑟站起來，掏出火折正要點燈，卻被阻攔：“東家，别點了。我和你說幾句話就走。”

“好。”程鳴瑟走到案幾邊，請雲清霄入座，問道，“雲先生，有何指教？”

昏暗中，雲清霄的神情有些難以分辨，隻聽他說道：“東家，我認識你已有五載，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

“雲先生太客氣了，我一心想拜您為師，對您好是應該的。”

“東家，你雖然熱愛音樂，但并無天分，對琴、笙、箫、笛、埙、琵琶等等不大擅長，五年了也隻學會兩首曲子，還無法完整奏完……”

程鳴瑟不禁有點懊喪。

“然而，你多年來熱愛不減，每日堅持練曲，精神值得欽佩。世間有你這樣熱愛音樂的人存在，是上蒼給予我們這些從樂者的嘉獎。”

程鳴瑟眼睛一亮，期待道：“雲先生，您的意思是……”

雲清霄微微一笑：“抱歉，我還是不能收你為徒。”

“哦……”程鳴瑟再次沮喪地垂眸，“我知道，定是我技藝太差，還是不夠格。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我覺得，你其實可以嘗試另一條路子。”說着，雲清霄從袖子裡拿出一本小冊子，放在案上，“這是我多年來書寫的曲譜，有的已經問世，有的還在創作之中。我希望，接下來由你來完成它們。”

程鳴瑟再次擡起臉，受寵若驚道：“我、我真的可以嗎？”

雲清霄點點頭：“你可以的。這些年我傳授你諸多樂理，你學得很好。你雖然不擅長樂器，但涉獵廣泛、了解充分，相信你以後一定能寫出很好的曲子，超越我也是有可能的。”

程鳴瑟雙手顫抖地拿起小冊子，激動道：“我、我一定會努力的！等有一日我寫出稱心如意的曲子，一定先奏給雲先生聽！”

雲清霄沒有吭聲。

程鳴瑟忽然感覺不對勁，問道：“雲先生，我怎麼感覺您有事瞞着我？發生何事了？”

雲清霄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東家，我是來向你道别的。明日我會離開信天，再也不回來。”

“為何？”程鳴瑟下意識往前抓住雲清霄的手臂，急切道，“雲先生要去哪？又去遊曆嗎？為何再也不回？”

雲清霄歎了口氣：“我做了多年遊子，累了，打算尋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度過餘生。今夜我特意來向你告别，明日我在流樂坊彈完琴就會離去，再也不會和你聯系。”

程鳴瑟急得冒出哭腔，更加用力抓緊了他的手臂：“雲先生，求求您别走。我還想跟你您琴，那兩首曲子我也還未完整彈給您聽，我還沒拜您為師……”

“抱歉，東家。”雲清霄握住他的手慢慢扯開，語氣充滿遺憾，“五年來，東家帶給我許多難忘的回憶，我會好好珍藏在記憶裡，帶着對你的懷念度過餘生。東家，我已與你道别，明日你不用去送我，好好經營你的東靈閣。”

程鳴瑟不舍地收回手，難過地擦擦眼角：“雲先生，那您可不可以答應我最後一件要求？”

雲清霄預料到他的話，沒有回應。

程鳴瑟把小冊子放在案上，起身走到雲清霄面前，撲通跪下磕頭：“請您收我為徒！”

雲清霄望着他，沒有動彈：“你不知我明日就要和你永别嗎？”

“請收我為徒！”

“東家……”

“請收我為徒！”

雲清霄沉默許久，長歎一聲：“好吧，我答應你。”

程鳴瑟再次鄭重磕頭：“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徒兒，起身吧。”雲清霄扶起他，欣慰道，“我最後能有你這個徒弟，不枉我來世走一遭。徒兒，我走了，好好經營你的茶樓。保重。”

程鳴瑟雙目含淚地注視雲清霄起身走向窗戶，對着他的背影再一次伏首：“師父，珍重！”

雲清霄站在窗邊，回眸不舍地望了望他，然後狠下心來翻出窗戶，遁入漫漫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