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為何想要見我？”

“因為我是你舅舅。”

話音一落，子澗坐一旁噗嗤一笑，謝無意驚訝地看向子澗。雲清霄也不爽地轉過頭：“有何好笑的？我有說錯嗎？”

“你們舅甥相認，我太高興了，”子澗假裝咳嗽努力憋笑，“你們繼續，别理我。”

“有病吃藥。”雲清霄罵完，重新看向謝無意，“你的生母缇孟，與我是孿生姐弟。我們家族有些特殊，本身沒有姓，入世後為了入鄉随俗，才統一冠以雲字為姓。我雖是你的長輩，但你不必對我用尊稱，自在點稱呼就好。”

子澗歪過頭，視線看向别處。

雲清霄緩緩說道：“我們家世代行醫煉藥，一直隐居深山。姐姐自幼好動，學成後就下山入世，我依然留在家裡。一晃眼，姐姐已去世近二十年，你和姐姐長相相似，我見你如見姐姐，心中很是寬慰。”

“難怪剛剛雲先生，不，難怪舅舅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謝無意不禁摸摸自己的臉，“我和娘真的這般相像？”

“是啊，你與姐姐的容貌有九分相像。你若是個女子，我會以為姐姐複活了。”雲清霄的眼裡露出懷念之情，“這段日子，你辛苦了。”

謝無意第一次與至親如此靠近，心情很是複雜：“過去我一直以為養育我的爹是我的親生父親，可他卻不肯告訴我娘的名字。小時候我發現我和爹長得一點也不像，以為自己像娘，就沒有懷疑身世。想不到，他竟是把我搶走的養父。如今，這是我第一次和親人這麼近地相處，奇怪的是，我并沒有想象中激動。”

雲清霄牽牽嘴角：“換做是我，我也會有同樣的感覺，你也不必非要表現什麼。我與你是世上最親密的，你在我面前隻要自在做你自己就好。”

聞言，謝無意的确感到輕松了些，放開拘束好奇問道：“舅舅，這些年你怎麼過的？又是怎樣找到我的？”

“姐姐死後，我在人間四處流浪尋找你。你和姐姐長得太像了，我一眼就認出你，見你平安便沒有與你相認。你那養父雖幹了無法原諒的惡事，但對你是真心實意的。你在養父身邊長大，會過得更自在些。”

“為何舅舅如此年輕，看着竟與我一般大？”

“我出身醫藥之家，服用了永葆青春的藥丸。”

“哦……”

子澗一聲不吭地旁觀，見謝無意一臉深信不疑的樣子，暗暗感歎：他真是什麼都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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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外，子澗結了車馬費，然後三個一起去路邊面攤吃午飯。等面條的空隙，子澗笑眯眯地遞給雲清霄一張紙條。雲清霄拿過來一看，溫和的眉眼頓時眉頭緊蹙：“營救費八兩，食宿費二十輛，車馬費四十輛，流月坊七十兩……你搶錢呢？”

謝無意連忙說道：“子澗，這些錢應該由我來還你。”

子澗打斷他，對着雲清霄意味深長道：“你代他還錢是天經地義的，是吧？”

雲清霄的臉色暗了暗，沒好氣道：“不還，你這厮分明是來訛我的，我不吃你這虧。”

子澗一本正經道：“誰訛你了？我一逍遙上仙，為了幫你忙，好幾日沒回仙界了，你不得補償下我？我隻是多要了一百二十兩的利息而已，這點錢你還拿不出手？”

雲清霄沒好氣道：“你也知道你是上仙，要人間的錢何用？要用錢你自己不會變嗎？我就不給。”

“那你别怪我了，”子澗話鋒一轉，看向謝無意，快速道，“無意，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雲清霄有個妹妹……”

“停！”雲清霄果斷打斷子澗，在對方得意的笑容中不情願地從衣服裡拿出一張銀票，“喏，一百五十兩。”

子澗挑眉：“原來你早就有準備了。你素來不會讓我白占便宜，說吧，還要我幫你做什麼？”

雲清霄認真道：“原本這錢不是給你的，既然你索要了，我正好再交給你新的事做。你必須阻止璃初，别讓她知道人間的事，起碼百年内，都别讓她下山。你收了我的錢，就必須做到這件事。”

子澗的神色立刻正經起來，表情遲疑：“這件事我不一定辦得到，反正我也是開個玩笑，你把錢收回去吧。”

謝無意心想：璃初？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雲清霄沒說什麼，把錢收回懷裡，見子澗面露落寞，不忍再多言，轉頭看向謝無意：“無意，我已聽子澗說過你的事。你當真要去雪域見雪女？”

謝無意堅定道：“我非去不可，一定要帶阿雪出來。”

“你不怕雪女殺你？”

“不怕。”

“如果……”雲清霄盯着謝無意，“她變成了妖怪呢？你要怎麼辦？”

謝無意怔住，下意識道：“阿雪怎會成妖怪？”

“她日夜跟在雪女身邊，身上會沾染妖氣。而且雪域酷寒，常人在那活不過一天，雪女很可能為了讓她活下去把她變成了妖怪。”雲清霄瞥了眼謝無意捏緊的手指，淡淡說道，“倘若那樣，你還要她嗎？”

謝無意沉默了一會，開口笃定道：“我要她。曾經我以為她死了，深深痛恨自己沒有珍惜她，幻想要是能重頭再來該多好？現在我知道她沒死，歡喜還來不及，怎會怕她是妖？她如果喜歡當妖，那我也當妖去。她若變不回人，我也陪着她。”

雲清霄認真的眉眼微微舒展，笑道：“她要是聽到你說這些，一定開心得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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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雲清霄結了賬。謝無意、子澗和雲清霄走到荒無人煙的僻靜處，子澗施法帶着他們三個原地消失。謝無意隻覺得耳邊風兒狂吹，不覺捂上耳朵閉上眼。過了好一會，他感覺風停止了，才慢慢睜開眼睛放下雙手。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碧綠草地，遠處山峰綿延，高聳入雲。子澗指着前方說道：“這裡是雪域和人間的交界處，隻要再往這個方向走上十個時辰，就能進入雪域。無意，我得回仙界了，雲清霄會帶你進入雪域。”

謝無意問道：“舅舅和我都是人，要怎麼進去？”

雲清霄開口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他頓了頓，對子澗說道，“子澗，你回去後再開導開導她，别讓她做糊塗事。她現在已經打不過雪女了，别來送死。”

子澗苦笑道：“我明白。你保重。”

雲清霄颔首：“嗯。”

子澗望着雲清霄，眼神微微有些複雜不舍，然後視線移向謝無意，神色又有些欣慰，随即轉身拂袖而去。

雲清霄說道：“我們也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