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雪心想起帝後的故事，心想：看來聖上确實很喜歡皇後。可是，他既然喜歡皇後，為何還要再娶這麼多女子？這個趙淑妃看起來很好相處，又被賦予這麼大的權力，聖上對她怎會不動心呢？

這時，大宮女的聲音出現在門口：“娘娘，姑娘。溫泉已經備好，姑娘可以沐浴了。”

趙隽影站起來：“走，我帶你去沐浴。”

元雪心跟着起身，随着她往外走：“娘娘，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無妨，反正我這會子空閑，對你也很感興趣。你應該沒用過皂莢、草木灰那些東西，宮女們伺候你你也不習慣，我幫你洗。”

“可您是娘娘……”

“那又怎樣？當了娘娘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了。”趙隽影湊近元雪心，低聲地俏皮道，“在聖上的池子裡沐浴可是很難得的機會，你就當幫我個忙？”

“原來如此。”元雪心點點頭，笑道，“那我們一起沐浴吧。”

到了浴室門口，元雪心往裡張望，問道：“宮女姐姐，無意在哪裡？”

大宮女愣了愣：“誰？”

“大皇子在哪？”

“殿下沐浴完，有些乏，去東殿歇息了。”

趙隽影笑道：“這溫泉泡着舒服，也容易疲倦。趁天色還早，我們也趕緊去泡澡，洗完後好好歇息歇息。”

元雪心點點頭：“好。”

進入浴室，宮女們為她們更衣。趙隽影吩咐宮女們出去，然後帶着元雪心一起下池子。浴室内寬敞透風，涼快舒爽，池水溫度也恰到好處，泡起來十分舒服。

趙隽影笑道：“夏日悶熱容易困頓，這水裡加了薄荷，可以提神醒腦。我幫你洗頭發。”

“謝謝。”

趙隽影慢慢打理元雪心的長發，贊歎道：“姑娘，你的發質真好，太惹人羨慕了。我年輕時也有這麼多發量，可惜現在年紀大了，頭發也少了。”

元雪心閉眼享受着她指尖的愛撫，不覺放下了拘謹：“娘娘，您待人真好，做您的子女一定很快樂。”

趙隽影的手頓了頓，微微收斂笑意：“我沒有子女。”

元雪心睜開眼，不安地轉頭看向趙隽影：“抱歉，娘娘，我不是故意的。”

趙隽影淡淡一笑：“無妨。沒有子女也挺好的，省了不少牽挂和麻煩。”

元雪心想起幼年生活，贊同道：“是啊，爹獨自把我和大皇子撫養長大，确實費了不少心力。幼年時我也不省心，曾和别的孩子大打一架，連累爹替我道歉。現在想想，我當時真應該管住自己的脾氣。”

“你和大皇子一塊長大的？”

“嗯，我們過去是兄妹，現在是未婚夫妻，今年就會完婚。”

趙隽影望着元雪心一臉憧憬的樣子，眼裡流露出羨慕與擔憂，不動聲色地繼續道：“聽說你們住在桃源村，這個名字聽起來就令人向往，你們一定過得很快樂吧？”

元雪心微微垂眸，情緒有些低落：“以前确實很快樂，後來發生了點事，桃源村便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是因為那件事，你和大皇子才會離開村子來了京城？”

“不是，起初大皇子為了賺錢，先來到京城。那件事發生後，我就離開了村子，恰好他回來找我，我們重逢後，他說他知道了身世，我們便一起來了這裡。”

“桐花縣很貧困嗎？”

“不貧困，他認為京城能賺更多錢，才會過來的。”

“那時你們養父已經去世了吧？”

“嗯，他去世有好幾年了，我們按照他的遺囑将他火化，把骨灰埋在村子後山。”

趙隽影愣住：“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怎會選擇火化？”

元雪心歎了口氣：“爹臨終時說，他這輩子唯一感到快活的時候，便是少年時期，那時父兄都還在世，肝膽相照的朋友還在身邊，心愛的姑娘日日能夠相見。後來，眼見家沒了，好友絕交，心愛的姑娘撒手而去，他也背井離鄉，把自己活得相當狼狽。那座山是桐花縣最高的山，他希望自己死後可以掙脫□□的束縛，每日站在最高處遙望信天，就好像自己終于回到了故鄉。”

“若為化得身千億，散上峰頭望故鄉。”趙隽影歎息一聲，眼眸泛起傷感，“他既然那麼想回來，為何要固執至死呢？聖上寬容大度，隻要他把大皇子送回皇宮，聖上一定會允許他葬身故土的。”

元雪心見頭發已洗好，伸手撫摸她的頭發：“娘娘，我來給您洗頭發。”

“嗯。”

元雪心問道：“娘娘，您能不能和我說說皇後的事？”

“好。”趙隽影閉上眼，幽暗中隐約看到一個笑容明媚的女子，無比懷念道，“我初次是在家裡見到聖上和皇後，那時皇後為聖上納妾，相中了我。皇後待我親如姐妹，我們相處很投契。實際上，皇後待所有妾室都很好，聖上不愛理睬我們，總是皇後來關照我們。妾室之間雖然互相鬥着，但都對皇後恭敬有加，不敢冒犯。”

元雪心疑惑道：“皇後給聖上納妾？她心甘情願？”

“是啊，皇後隻和聖上做了一年夫妻，卻在那段時間裡主動為他納了五個妾室。尤其是我，那時皇後才嫁給聖上一個月，就帶着聘禮來我家提親了。每次婚禮上，總是聖上闆着臉，皇後笑得像娶媳婦。”

元雪心心想：莫非在那時皇後就做好了早逝的覺悟？

趙隽影繼續說道：“我爹是守城大将，主動歸順聖上。那時兵荒馬亂，我又喜歡舞刀弄槍，二十歲了都嫁不出去，我爹病急亂投醫，居然同意讓我當妾室。婚後我跟随聖上離去，不久大晟軍隊攻破城門，殺我父兄，屠我滿門……”

元雪心見她越說越哽咽，難過道：“娘娘，抱歉，您别再說了。”

“沒關系。”趙隽影擦擦眼角的淚水，憂傷道，“曾經我埋怨我爹瞧不起我，居然将我配人做妾，若不是皇後人好，我絕對不會嫁。後來想想，我很感激我爹，在那個亂世裡，他已經盡他所能為我選擇了最好的出路。可惜皇後不是男子，若我的郎君是她，我爹在九泉之下便能真正安心了。”

元雪心好奇道：“皇後真的這麼有魅力嗎？”

趙隽影想起了什麼美妙的回憶，臉上浮現笑意，情緒逐漸平複下來：“皇後真的是個很奇妙的女子。她在聖上面前，既是妻子和知己，也是軍師和戰友。她對百姓愛護有加，救治傷患無數，引得百姓競相跟随，甚至出現過一呼百應的狀況。皇後号召了無數百姓為聖上沖鋒陷陣，居功甚高，九卿中有一大半人都受過她的恩惠提攜。因此，即便皇後出身平民，無依無靠，但後位依然能保留至今。曾經有大臣提出填補後位，差點被其他老臣從朝堂轟了出去。”

元雪心不禁敬佩連連，同時也放心了：“我一直擔心大皇子回宮後會因沒有勢力而被欺壓，幸好是我多慮了。”

“我還未見過大皇子，據說他和皇後長相酷似，朝中絕大部分臣子都見過皇後，至今思念着她，他們隻要見到大皇子，一定會顧念舊情主動幫襯他的。”

她們繼續洗了一會，趙隽影教元雪心如何使用皂莢和香料，元雪心認真聆聽，連香料的配方和制作都一一記在心裡。出浴後，元雪心果然感覺疲倦，趙隽影領着她回殿入睡，然後來到禦書房拜見蕭秋明。

“聖上，大皇子和元姑娘都已沐浴入睡。”

蕭秋明放下筆，擡頭看着趙隽影：“探出什麼沒有？那個女子什麼來頭？”

趙隽影面無表情地回道：“元姑娘的确隻是謝煥之的養女，和大皇子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她可有對寒兒心懷不軌？”

“目前來看，沒有。”

蕭秋明冷哼一聲：“謝煥之乃奸詐惡徒，他的養女能把寒兒迷得神魂颠倒，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燈。淑妃，你究竟有沒有認真打探？”

趙隽影不耐煩道：“回禀聖上，妾身已經與元姑娘貼心交談，連個人私事都不惜抖出來引她同情，能打探出的都已問了。聖上若是懷疑妾身，再喚其他妃子去問便是。”

蕭秋明面露不滿：“趙淑妃，注意你的态度。明日起宮内開宴三日，我會向滿朝文武宣布大皇子回宮。宴會過後，元雪心搬入你的宮殿居住，你多加照料留神。她若有露破綻，速速過來禀報。”

“是。妾身這就去向後宮交代宴會事宜。”

“今日我要處理政務到很晚，你照顧他們吃飯入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