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期提筆就寫下“是”字。
黎叁柒嘴角揚起的刹那,燭光搖晃一瞬,明明是很平靜的笑容,落在外面兩個婢女眼裡全是恐懼的氣息。
黎叁柒在外面自诩溫柔和善,自然沒有人見過她另一面,可現在可是晚上,冰冷的字吐出口,匍匐在門口的兩人瞬間被吓得尿失禁。
“我突然覺得,耳朵好像有點多餘了,椿兒,給點規矩,不然以後再犯了,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黎叁柒并沒有把眼神分給她們,而是目不轉睛地看着紙上的是字,字迹略微有些童真,像是剛拿起筆學習文字的嬰兒所寫,這般看去,暝期當真是個不谙世事的孩子,但也看出很可能刻意裝的。
雖然清楚這可能是對方故意為之,但她還是誇獎道:“寫得不錯,明天可以多練練了。”
此時的椿兒從櫃子裡拿出劍,她還有些生疏,她這兩個月雖然在黎叁柒的訓練下敢把劍指向牲畜,真正要教育人時,心中不免有些緊張。
看着手中的刀,就不免想起,剛來寺廟沒幾天的夜晚,黎叁柒将一把短劍放置在她手中,她害怕地扔掉,她疑惑,聲音都帶着顫抖,“小姐,你這不會是要我命啊?”
黎叁柒沒好氣地将劍撿起來,強制塞進她的手裡,道:“想什麼?我是讓你學劍,你雖會點功法,我也找師傅讓你練。但困在我身邊多年,你連用刀殺畜生都未曾,以後怎麼護住你自己以及我。”
椿兒問道:“可…小姐,我們不是一般都是用毒懲治一番的嗎?還要用武器?”
“毒是我的專場。”黎叁柒繼續道:“你家中落寞時,我娘親出手相救,你成府裡的婢女,我當時聽管家介紹起你時,我隻覺得有趣,一個小姑娘竟會武功,所以我在衆多婢女中選擇了你。”
“當時我常從娘親口中聽聞江湖義士,對江湖、對武功頗有興趣。可惜,娘親有心讓我學,可那個人渣并不是這般想,他認為少女就該遵從女德女戒,學好刺繡針線,好以後服侍好未來的公婆,最後我也沒能碰到武功的基本功就被制止了。”
“如今想想,還有些惋惜,如今娘親中毒去世,甚至沒有人去找罪魁禍首,這是讓我明白,太弱,是多麼的好欺負,多麼的卑微,多麼的……透明。”
“你忠誠于我,也是第一個服藥之人,我不擔心你忠誠,但我未來要走的路并不是一帆風順,會比之前還要好玩,血肯定要濺起的,這是必然的。誰讓我們不爽,就讓誰痛苦。”
椿兒聽完一席話後,歪頭,“所以你鋪墊了那麼久,是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
“王椿曦,請拿穩這把劍吧。”
太多的話,黎叁柒也隻是簡易開口,這也是她真正想解開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将自己的想法訴說出來,她看着椿兒從不解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手中的劍也被對方牢牢握住,她清楚,椿兒同意了。
“以後不必鋪墊那麼多,我永遠都聽小姐你的。”
初拿時,劍是滾燙的,拿多了,劍也懸在了頭頂。
朦胧月色,寒光閃過,想象中的對方痛苦的神情并未發生,而是一個刀光抵住了劍。
其中一個婢女下意識地拔出了自己放在衣服裡的短刀,她一擊就抵擋住了椿兒的劍,不隻是椿兒震驚了,黎叁柒也震驚了,黎春生他給的婢女竟然會武功,那這樣,那些家丁……那些黎春生給的人,可能都會武功。
這一想法一出,黎叁柒覺得黎春生真的太惡心了,她這種弱小又不會武功的人,也要派這種實力派盯着自己。
旁邊的婢女看呆了,她小聲道:“你在做什麼?你幹嘛拔刀?”
婢女意識到了不對,連忙将刀扔到一旁,跪在地上,顫抖着聲音道:“我不是故意的,還請小姐懲罰。”
椿兒回頭看了一眼同樣震驚的黎叁柒,黎叁柒稍微冷靜下來,道:“割掉她們的耳朵,以此懲戒。”
兩位婢女沒有出聲,老老實實地接受這個懲罰,劍光之下,劇痛使兩個婢女昏死了過去,真昏假昏不言而喻,但黎叁柒還是心有餘悸,黎春生竟派這些有武功的在自己身邊,這究竟是為何?
隻見椿兒對着佛的位置拜了拜,來表示自己不是故意冒犯的。
黎叁柒剛剛貼心地用手擋住了暝期的眼睛,使得他隻聽見兩聲慘叫轉換成了低低的嗚咽聲,他不禁捏了把汗,原以為面前是個傻白甜大小姐來寺廟居住,現在徹底了解了對方的手段,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黎叁柒看着椿兒暗色的衣袍,心疼之餘更多的是欣慰,椿兒拿起刀刃了。
如果回想當年:
“娘親,椿兒明明是會武功,為何她受欺負了,為何不動手打回去?”八歲的黎叁柒不解,她剛剛在庭院裡找出去幫她拿東西的椿兒,卻意外撞見有個男的對着椿兒指指點點,甚至動手推搡,椿兒卻低着頭,一直不斷地道歉。
黎叁柒看着無名火,她像枚炮彈炸了出去,指着男的就罵道:“你丫的誰啊,幹嘛罵我的婢女,誰給你的這個資格!”
男的看見來人也不慌,道:“你就是黎富商的獨女?你的婢女剛剛蹭到我的衣角我不該罵?”
黎叁柒隻覺得荒謬,這人簡直不可理喻,就因為蹭到對方的衣角,她擋在兩人之間,吼道:“你有病就去看大夫。而且在這裡當瘋狗,會被人當笑話的,大叔。不對,你還是别當瘋狗了,都侮辱瘋狗一詞。”
“你!”男的被說破防了,手指指着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字來,最終甩袖離去。
黎叁柒對着那男的背影吐了吐舌頭,這戰鬥力也不咋樣,連她都罵不過。
黎叁柒勝利般看着椿兒,看到的卻是椿兒低着頭不敢與自己直視,她立馬将她的頭擡起來,疑惑地問道:“你為何不看我?”
椿兒仿佛被對方的眼神燙到一般,想把頭又低回去,但被黎叁柒托着,使她被迫看着她的眼睛。
椿兒嗫嚅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奴婢見小姐,就該低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