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到黎叁柒後,這個夢境又變得現實了。
黎叁柒道:“走啦。”
嗯。
——
當日深夜。
黎叁柒擡筆,她想為她這個整個商業計劃起一個有意義的名字,可思索了半天,卻遲遲無法落筆,仔細一想,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在那一瞬間,誕生的。
我好像,想不出為什麼了?怎麼就突然感覺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了。
黎叁柒垂着眸,看着搖曳的燭火,思緒飄忽。
十三年間,娘親将外界聲音輕輕為她隔絕,椿兒也将她保護得很好,陶姨擋在自己身前擋住襲來的怒火,似乎她一生,都是在他人手裡護着長大的,唯有黎春生是她最大的宿敵的存在,這些一系列的計劃,也是想扳倒黎春生罷了。
那一夜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風精靈将光亮帶走,使房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書頁在風中嘩嘩翻動,墨水未幹的字迹暈染成淚痕。
黎叁柒閉着眼感受着寒風吹散她的鬓發。
“嚓”的一聲,黎叁柒睜開眼,驚詫地看着面前的光——少女用火折子點上桌子一旁的蠟燭,她的神情嚴肅,她找來一個本子,磨墨後即可開始抒寫。
可寫着寫着,少女卻停滞了。
少女盯着燃燒的燭火,開始自言自語道:
“經商之道,我也隻是看那個人渣弄一點,可什麼都做的話,會不會規模太大了?”
“可?如果一家一家弄,五年之内,我都未必能超過那個人渣吧,陶姨究竟是怎麼想的,讓我經商壓倒他,倒不如直接殺了得了。”
“時間根本不夠,最短期限隻會是一年,最長,用各種借口的話,我應該……可以延長五年之後。”
“啊!突然覺得時間好快,那個人渣肯定會讓我成為利益的犧牲品,下一年我就能嫁人了,按照那人渣的尿性,一定會給自己安排個比較複雜規矩的人家,我這半輩子豈不是都得玩完。”
“不行,要不直接毒死算了。不行…不行啊,陶姨說過人渣是娘親一個計劃的關鍵,她們究竟在計劃什麼?為何不能全部都說出來,非要讓我去猜?”
“可是…可是…”
她嘴上總是說這倒不如殺了黎春生一了百了,可她真的想殺黎春生嗎?
少女看向身側的女德女戒的書,她的十三年,都在如何學習好大家閨秀,如何彈好一首厲害的琴技,秀好一身衣裳,如何以後服侍後夫君這些理論,她似乎好像隻有那一腔熱血。
她唯一與同齡人另類可能就是對制毒的熱愛,她的師傅教會了她制毒的本領,可唯獨沒教她,遇到必死的毒該如何解。
星星點點的光在夜晚裡格外耀眼,本子上的墨字暈染開來,少女用衣袖使勁地擦拭,試圖将字救回,可無力蔓延全身,字也越來越模糊。
比起聽從陶姨所說玩這個經商遊戲,明明陶姨說那麼多明顯都是胡扯的,可本質是如何隻有她自己知道。
黎家家大業大,以及黎春生,對她而言無疑是一座無法跨越的大山,少女擡頭仿佛與黎叁柒注視,她喃喃自語道:“為什麼一定要經商?為什麼…結局是這樣…誰能教我怎麼做?我又該怎麼做?”
黎叁柒輕聲重複,仔細揣摩這句話,“又該怎麼做?”
黎叁柒呆呆地看着少女垂着頭喪氣的模樣,微風吹亂兩人的鬓發,兩人對視着,透過對方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黎叁柒甚至覺得,對方能看見自己,但不可能,自己當時想了一晚上,擡頭隻能看到的是——一幅娘親自畫風景畫。
筆夾輕觸畫紙,最後一筆是一片黑葉,這幅畫算是完成了。
“娘親?你畫的是何地方?孩兒怎麼從來未見過這個地方?長得好奇怪哦。”兒時的黎叁柒不滿地嘟囔道。
一幅畫中,有一個神似祭台的藍色台子在畫的中央,台子的周圍是好幾根短柱子,柱子畫得模糊,就一束下來的一筆,看不清是何作用,但每個地方都爬滿了黑色的葉子,顯得特别的詭異,黎叁柒隻能想到這個詞。
女人慈愛地笑了笑,解釋道:“我的手沒什麼力氣,畫線困難了些,你這是嫌棄我了?”
黎叁柒立馬捂住額頭,一副防備的模樣,解釋道:“說好了!不準彈我額頭。”
女人假裝黯然神傷道:“你倒是防備上我了。”
黎叁柒看着女人這樣,心中不忍,趕忙撲進女人懷裡,道:“哪有!我隻是想說,你畫得如此複雜,而且好奇怪哦,為什麼都是黑色葉子?如果我把這畫給那個先生看,他一眼就看出是你畫的。”
女人道:“我幫你做功課,你倒是挑上了。”
黎叁柒瞬間氣鼓鼓道:“我怎麼知道爹發什麼瘋,給我找這樣的先生來,我又不喜畫畫,又非得我學。”
“先生一定會告訴爹爹的,爹爹又不喜聽我說話,老是一味地罰戒尺,做什麼都罰戒尺,真是無趣至極。”
“你究竟是怎麼看上……唔”
黎叁柒原本想說什麼的,卻被女人一把捂住了嘴,女人一個腦瓜嘣就彈在黎叁柒的腦門上。
吃痛的黎叁柒不解,但被女人捂住嘴,她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嗚嗚的叫聲。
女人嚴肅道:“你不要亂說話,免得被人聽了去。”
黎叁柒不理解,連她這麼小的孩子都看得懂,如今的黎春生壓根不喜歡女人,喜歡的是那養在外面的外世,但女人依舊維護着黎春生。
女人道:“行了,我們換個話題,筆給你,你自己看看,怎麼改這幅畫。”
言罷,黎叁柒的嘴巴才得以解脫,她道:“你不愛提就不提。”
她直起身子,接過筆,繼續道:“太奇怪了,太詭異了,像個祭台。我覺得先生就該畫在裡頭。”
女人問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