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白玫瑰》……?”
剛來這座莊園時,蔣宣就注意到了這處壁畫。這幅畫是一衆手持弓箭的天使騎士虔誠地閉目,而在他們中間,有一位和其他人的方向上下颠倒,顔色也恰好相反。
這一路的壁畫講述了一個故事,大概是有一個叫作“黑白戰争”的架空時代,被稱為“天使騎士”的組織生來便負責消滅危害人類的“惡魔”。
惡魔群體會追随“惡魔幼星”,稍有不慎就可能會給人類帶來巨大的威脅。因此天使騎士往往會在惡魔幼星剛剛誕生時便将其扼殺。
在這一世的天使騎士中,誕生了一個異類。他對聖潔的天使殿堂不抱尊崇,和其他天使騎士一起祈禱時,内心卻在思考聖堂上那尊雕像倒下來是什麼樣子。
此時,在某個偏僻的村莊,降生了一個嬰兒,父親惶恐不已,他的母親也害怕得不敢觸碰他。
他和其他嬰孩沒什麼不同,除了稚嫩的背部有兩條崎岖的疤痕。
村裡的神婆警告他的父母,他是惡魔幼星的雛體,7歲之後就會徹底變為那種可怕的怪物,必須盡快将他處理。
父母舍不得自己的親骨肉,堅持把他偷偷養大。即便是炎熱的天氣,他也不得不裹着厚實的大衣,因為一旦脫下,他背部那對黑色的羽翼就會暴露。
奇怪的是,這個孩子沒有被天使騎士追殺,他一直生活下去,直到7歲那年,他和村裡的其他小夥伴一起玩捉迷藏。數到50後,他開始四處尋找,沒一會就找了大半。還剩最後一個小夥伴沒找到時,他沉默了一會,擡起頭,看到了攀在參天古樹上,還沒察覺到他的那個小孩。
他面露欣喜,悄悄爬到旁邊的屋檐上,準備吓吓他,然而就在他踏上房頂時,瓦片掉落的聲音驚到了同伴:“啊!”
同伴被下了一跳,手一松掉下了樹杈,他心裡一急,也跟着跳了下去,衣角被屋檐邊緣的裂縫勾扯住,“嘶”一聲後,他墊在了同伴下面,笑着剛想對他說沒事吧時,同伴卻發出驚恐的尖叫。
他愣在原地,懵懂地望着周圍惶恐的同伴們,然後他低下頭,看見自己身邊落着一枚黑色羽毛。
他的瞳孔驟然睜大,聲音顫抖着:“我……”
“惡魔幼星!他是惡魔幼星!!!”
那個夜晚,村民們圍建高大的火堆,燒死了他的父母。神婆說,他不能殺,這樣會引來其他惡魔,隻要将他逐出村外,自然會有天使騎士來處理。
他被幾番毆打和唾棄後丢棄在荒無人煙的山嶺,哭泣着摟緊自己:“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我不是怪物……”
抽泣了許久,眼淚仿佛已經幹涸,他躺在冰涼的地上,眼眸已經漸漸失去光亮。
“啪,啪。”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一雙漸行漸近的高跟長靴。
是“天使騎士”嗎……他要來殺掉我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但預想的刺痛沒有落下,他感覺到臉頰被溫柔地撫摸。
睜開雙眼,一雙純淨的藍眸映入視線,他垂落的銀色長發散發着玫瑰花的清香。不顧自己臉上的塵土,暖和的手心捧起他的臉:“可憐的孩子,你怎麼了?”
“我……”男孩的喉嚨湧起一股酸意,淚水再次決堤,“我被他們抛棄了……他們說我是烏鴉……是會帶來死亡的惡魔……不是這樣的,對嗎?”
“當然不是。”
“啊?”
這位天使騎士伸手去觸摸它背上的羽翼,因為一直少被人看見,它格外敏感,顫動了幾下。
“這是天鵝的翅膀呢。”
“……天鵝?”
“對哦,黑天鵝,很漂亮很漂亮的黑天鵝。”
他溫柔地笑着,藍眸暗光泛濫。
“我叫那塔,如果他們抛棄了你,你就和我回家吧,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那塔把惡魔幼星帶回去,悄悄養育着,他給這個孩子取了一個新名字。
“小裡啊……那你以後就叫裡希爾吧。”
“裡希爾?”
“【希爾】是黑玫瑰的意思。”那塔把坐在椅子上玩耍布娃娃的男孩攔腰抱起,走到後院。這個隐蔽的家園種植了大片玫瑰花。
裡希爾疑惑地眨了眨眼:“這些……都是白玫瑰啊?”
“是的,黑玫瑰是天使騎士的禁忌。”那塔淺笑着,“但我會培育出黑色的白玫瑰。”
“黑色的白玫瑰……?”
“嗯,黑色的白玫瑰。”他低首,吻了吻男孩的額頭。
裡希爾漸漸長大,惡魔的嗜血本性似乎也開始展現,但他一直被那塔圈養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因此隻由那塔時不時帶回來人類供他發洩。
有一次,那塔還未來到後院,就聽到人類的尖叫。他安靜地站在後院門口,看着裡希爾掐着那個人類的脖子把她壓在花叢裡,人類驚恐地叫喊,慌亂的手抓住一旁的小刀往他臉上一揮——
“嘶——”男孩黑發半掩的白淨臉頰上緩緩流下紅黑色的血液,他的赤瞳被怒火覆蓋,雙手狠狠攥緊,終于把她的頸骨生生勒斷。
半晌,裡希爾擡起頭,看向站在那默默微笑的那塔。後者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捧起他的臉,指腹抹去滴在他鎖骨上的血迹,放到唇邊輕輕舔舐。
裡希爾不明所以,呆呆地仰望他。
片刻,那塔笑了,揉了揉男孩的發。
又過了數年,裡希爾開始不滿足于這個小天地,他渴望外出,去和那塔祈求時,被拒絕了。
他早已不是那個需要擡起頭仰望自己的小孩,稚嫩的臉變得棱角分明,隻有那雙紅瞳,即使戾氣滿溢也不會放出銳利紮人的目光。
裡希爾最終還是瞞着那塔偷偷跑出去了。而那塔對他在外界獵殺人類,吸引惡魔效忠自己的行迹視若無睹。
終于,裡希爾成為了天使騎士組織的處理目标。
那天,紅眸少年被黑色的烏鴉群簇擁着,他對面是領導一衆天使騎士的銀發男人。
烏鴉和弓箭厮殺着,羽毛和血迹布滿斷壁殘垣。他跪坐在血泊裡,氣喘籲籲地看着那塔一步步朝他走來,他腳踏同伴的屍體,手臂拉開了弓弦。
“你說過,我不是惡魔,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