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什麼樣的城市或村鎮,酒館總是個熱鬧而且味道很重的地方。好聞些的是烈酒與食物的香氣,糟糕些的是汗臭和武器的鐵鏽味,再糟糕些的,則是血腥與淫|亂的氣味。
所幸,西蒂絲一行人正去往的酒館正介于第一種與第二種之間。環境不好不壞,食物和酒雖然沒什麼稀罕和名貴的,味道也隻算說得過去。酒館的經營者以家庭為單位,因此絕對不會容忍調戲騷擾女招待的行為。何況如果有人打架,健壯的老闆娘會直接提着領子把人丢出門外。
這個時間,酒館裡塞滿了忙碌一天的人們,趁着夜晚尚未到來,到酒館裡解解饞,麻痹一下疲憊的心。
一行人進去,西蒂絲左看看右看看,拉着伊路亞和艾薇與娜露達拼了張桌,澤維爾和查克·金等人就在鄰桌。
獵人們舉手要麥芽酒和葡萄酒,以及幾份白蘭地烤肉,澤維爾和艾薇點了啤酒和烤培根,娜露達不喝酒,要了一份香腸。西蒂絲和伊路亞則要了價格最高、口感據說最好的葡萄酒,和十分吸引西蒂絲的白蘭地烤肉。伊路亞額外要求點一份煎蔬菜。
西蒂絲最想喝的是蜂蜜酒,可惜這裡沒有。伊甸王庭的蜂蜜酒香甜可口,西蒂絲每次都忍不住一杯接一杯。可自從不小心喝個爛醉後狠狠昏睡五天,修女從此開始嚴格控制她的飲酒量。
酒館裡有吟遊詩人駐唱,獵人們聽膩了他的故事,已經開始侃大山和吹牛。西蒂絲卻興緻盎然地欣賞吟遊詩人的曲調,那和伊甸王庭的聖歌截然不同,沒有管風琴也沒有合唱團,隻有一把七弦琴和吟遊詩人的嗓子。
故事不算新穎,講的是森林中冒險的獵人偶然遇到一名迷路的精靈少女,二人相愛後經曆波折最終得到幸福的故事。
但這對于西蒂絲來說意外的新穎。她沒聽過吟遊詩人的歌,伊甸王庭的故事裡很少出現世俗的情愛,而魔王城沒有像樣的藝術。
西蒂絲煩透了那群隻會打打殺殺的家夥。
伊路亞還是第一次知道西蒂絲喜歡這些。
唔,唱歌,他也可以。
白蘭地烤肉并沒有獵人說的那麼好吃,肉有點幹柴,西蒂絲吃得沒滋沒味。
煎蔬菜就更是了。西蒂絲挨個看了一圈,覺得勇者們也許不太夠吃,緩緩伸手要将煎蔬菜推出去。
然後被伊路亞絲滑地拉回來。
西蒂絲氣鼓鼓。
“瑪麗安娜說不可以不吃蔬菜。”伊路亞忍着笑意地低聲道,決定出去再打包幾份晚餐,讓——風神從伊甸王庭送過來。
西蒂絲并不在乎伊路亞去做了什麼,繼續聽吟遊詩人的故事。
然而并未參與獵人們交談的娜露達則小心提防着四周。盡管布萊諾大公國不禁止兒童進入酒館,但西蒂絲的模樣與這裡實在太過格格不入。
無論是她金燦燦的卷發,精緻白皙的臉蛋,身上簡單卻能看出昂貴的衣料,以及過分年輕的外表,已經給她吸引來許多異樣的目光。
女招待過來送酒的時候,伊路亞還沒從外面回來。威猛又健壯的女招待看了西蒂絲一眼:“小女孩也來酒館這種地方?”
西蒂絲瞥了她一眼,貓耳和貓尾一下子從身上冒出來。
女招待一愣,而西蒂絲旁邊的娜露達也一驚,下意識抓住西蒂絲的手:“她是混血獸人,長得小。”
雖然布萊諾大公國不是獸人的聚居地,但在冒險者常常光顧的地方,獸人并非罕見的種族。
打量的目光收回了一部分,女招待見怪不怪地挑眉,轉身忙她的去了。
娜露達飛快地掃了眼周圍,小小地松了口氣,目光回到面前的餐盤,就發現裡面多了幾塊煎蔬菜。
她錯愕地看向西蒂絲,就見她正邊喝酒邊看向她。煎蔬菜顯然就是她放過去的,是對剛才的報答。
娜露達有些不好意思但十分開心地吃掉煎蔬菜——這邊的蔬菜價格比較貴,能吃到除了卷心菜以外的蔬菜是十分難得的機會!
熱愛素食的精靈兩眼放光。
而趁着伊路亞不在解決掉一部分蔬菜的西蒂絲也心花怒放。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紛紛看到了對方眼中比剛才多了一點點的認同。
凝聚力+1。
因為和西蒂絲擁有了共同的小小“秘密”,認為她成功與西蒂絲拉近距離的娜露達嚼着鹹淡不均的香腸,心裡忍不住升起了一絲小小的雀躍。然而正當她數着數量珍惜地吃掉蔬菜的時候,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正在快速靠近。
娜露達尖耳朵抖了抖,一回頭,剛好看到一個醉醺醺的傭兵重重将手拍在她們的桌子上。
精靈吓了一大跳,原本正跟獵人們喝酒交談的澤維爾和艾薇也被吸引了注意,紛紛皺眉。
隻有西蒂絲面不改色。
“酒館裡——嗝!什麼時候有這麼正的妞兒?”傭兵顯然是醉到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對着娜露達露出惡心的笑容,“喲!還是個精靈!嗝……”
娜露達在成為勇者之前是個标準的學院派,出行從來都跟随學院隊伍,看一眼就知道該離遠點的那種。因此,她幾乎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
但艾薇和澤維爾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他們見慣了這種将生活的意義付諸于殘暴的家夥,也非常清楚該怎麼對付他們。艾薇厭惡地擰着眉頭,活動活動手腕,把桌子上易碎的東西都挪到一邊,把娜露達拉到澤維爾那邊,氣勢洶洶地站起來。
那傭兵醉成這樣居然還挺靈活,繞開了艾薇,還不忘調戲她一句:“這個也不錯……老闆,你今天大賺啊,這麼多……好貨色……”
顯然他把酒館當成了什麼地下交易場所。勇者們怒不可遏,澤維爾提着劍一擡腿跨過長凳,臉色黑得滴水:“我勸你把嘴巴放幹淨點……”
“否則幹淨的會是你的脖子。”艾薇殺氣騰騰接話。
酒館裡這種戲碼并不罕見,衆人隻是面露興趣地看着熱鬧,無人上前制止。
對刀尖舔血的傭兵與冒險者來說,強大就是道理。如果醉漢不敵這幾個年輕冒險者,他自然會被教訓。若幾個冒險者連這都反抗不了,那麼他們也會在其他地方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