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後,在部門聚餐的誘惑下,一整層的人都走得幹幹淨淨。
耿筱筱從衛生間出來,穿過一排淩亂的椅子,走到工位前。
手機震過幾次,是小淼在問她去哪了,而她等了許久的那個人,始終沒發來隻言片語。
果綠色的保溫桶靜靜待在桌上,耿筱筱提起把手,轉動。
怪她非要攬功,如果是張姨來,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踏——踏——
皮鞋踩過拼接地毯,每一聲都間隔均勻。
腳步聲停在身後,耿筱筱沒回頭。
“抱歉,覓兒被逼聯姻,她來求我。”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是道歉,是解釋。
耿筱筱沒說話,保溫桶映出變形的臉,如此難堪。
“隻是拖上幾個月的緩沖,之後我會想别的辦法。”葉泠又說。
耿筱筱轉身,椅輪滑動的咕噜聲中,她仰起臉,霧黑色的眼瞳蓄了一層水霧,倔強地沒有落下。
“葉總,”她停頓了下,有點喘不上來氣,“是在用什麼身份和我解釋?”
“你的妻子。”
葉泠俯視着她,一雙桃花眸美到極緻,其餘五官卻偏偏是冷感的,垂眼看人時,仿佛端坐蓮台的玉菩薩。
可菩薩渡世人。
耿筱筱别過臉,不發一言。
“鑽桌子底下幹什麼?”葉泠主動開口,好似歎了口氣。
“……撿東西。”
耿筱筱把手往身後藏了藏,葉泠發現了她的小動作,伸手過來,不容拒絕地把她的的手指掰開。
白皙紅潤的掌心,嵌着四個青紫的掐痕。
葉泠默了默,語氣似是無奈:“下次不要鑽了。”
耿筱筱抿唇:“地毯每周都有保潔洗,不髒。”
“不是髒不髒……”
葉泠彎下腰,手指滑動,與她十指相扣。
距離越來越近,耿筱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清苦香,恍惚間,有溫熱的氣息繞在耳廓。
太久沒見葉泠了,如此近的距離,更是隻存在于午夜夢回。
耿筱筱不争氣地紅了臉,而後變得慘白。
她恨葉泠絲毫不顧忌她的行為,更恨自己無法抵禦葉泠的靠近。
呼吸變得紊亂,注意力分散,耿筱筱沒能注意到,身側的呼吸也亂了一拍。
葉泠停下時,兩人的距離近到一轉頭就能親到。
“我是說,不用躲起來。”
耿筱筱閉起眼,幾乎沒聽清她說了什麼。
一呼一吸間,一道小小的氣流吹過她肩頭,剮蹭到頸邊最敏感的肌膚。
頃時起了一小片雞皮疙瘩,耿筱筱咬緊牙,還是從喉間溢出一聲呓語。
聲音很小,卻恰好落進身側的耳朵。
深邃的眼底泛起波浪,葉泠抽身後退。
“抱歉,你衣服上沾了紙屑,我一時忘了……”
忘了左頸,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嗎?
耿筱筱偏過頭,等待這場悸動散去。
片刻安靜,葉泠沒頭沒尾道:“臨時決定的回國,今天淩晨才到機場,沒來得及跟你說。”
這是對那條微信的回複。
停了停,葉泠解釋:“我問了孟連秋,她說讓周成給你補了假,沒想到你會來。”
“葉總的意思是,我不該出現在這嗎?”耿筱筱終于肯擡頭看她,冷笑。
“筱筱,”葉泠歎了一聲,“進墨鸢是你的決定,我不會幹涉,至于我和覓兒,隻是躲避聯姻的把戲,不讓你聽到,是怕你多想。”
“隻是如此嗎?”
耿筱筱做了次深呼吸,繼續道:“商小姐應該會嫌我很多餘吧,畢竟,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們恐怕不會‘隻是做戲’。”
葉泠蹙了蹙眉:“我不認為,假設未發生的事是有意義的。”
一瞬間,耿筱筱失去了所有争辯的欲望。
意義,葉泠最在乎的不就是這兩個字。
和她結婚是為了彌補。
和商覓兒假裝有婚約是因為青梅情誼。
和她解釋是作為妻子的責任。
而她的情緒,是無意義的。
耿筱筱一根根抽回手指,遞上保溫桶:“張姨煲的湯,參芪猴菇炖雞,我來隻是為了這個。”
葉泠伸手去接,微涼的指腹擦過手背,耿筱筱飛快把手收了回去。
她聽到葉泠無奈地喚:“筱筱。”
耿筱筱挂出一抹假笑,蹬着椅子拉開距離:“墨鸢的工作我暫時不會辭,以後,我和商小姐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我明白,”葉泠答應下來,“消息已經傳出去,之後我會讓她少來。”
扯了扯嘴角,耿筱筱跳下椅子,平靜道:“葉總去忙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等,筱筱……”
“麻煩葉總注意稱呼。”
耿筱筱停住腳步,轉身,笑意客氣疏離:“被别人聽到的話,容、易、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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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一抽一抽地刺痛,耿筱筱懷疑自己病了。
回到車上打開手機,依舊隻有小淼的消息,讓她趕緊來一起宰大戶,說火鍋已經煮好了第一波。
耿筱筱敲字,回:【昨天加班太晚,還是有點不太舒服,回家休息啦,你們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