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到溫熱的、腥甜的、屬于人類的血後,那顆飄蕩蕩的心,才歸到實處。
耿筱筱嘴角牽起一抹笑,陳巧看了兩眼,笑得賤兮兮的。
“還說不浪漫,笑這麼甜蜜~~”
“真的不浪漫……”
回憶裡撥來翻去,找不到幾句能跟陳巧說的。
耿筱筱三言兩語概括,“四年前,我不小心落水,葉……她把我救了上來。”
“……”陳巧眨巴眨巴眼看她。
耿筱筱眨巴眨巴看回去。
“就沒了?”陳巧不可置信,“我期待了這麼久,你一句話就說完了?”
“那我再說點别的?”耿筱筱回憶了下,挑能說的講了,“當時她投資的一家會所要開業,我剛好是在附近出的事,所以她以為我是來搞破壞的來着。”
“我不是想聽這個……”陳巧抹了把臉,不死心地追問,“你都落水了,難道就沒個人工呼吸什麼的?”
“沒有,我水性倒還沒有那麼差。”耿筱筱說。
陳巧嘀咕:“我怎麼覺得你在忽悠我呢。”
耿筱筱面不改色:“錯覺。”
“但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對……”抓抓頭,陳巧想到什麼,問,“那你怎麼那麼晚還在外面啊?”
耿筱筱抿抿唇,說:“那段時間我爸媽剛去世,晚上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也沒注意自己在哪。”
然後,看到水就萌生了跳下去的想法。
這是她在醫院接受警方調查時,對警察和葉泠的說辭。
警察查了一路而來的監控,和耿筱筱的說辭并無二緻。
得知她的父母是昨天發生的空難的受害者後,懷疑都變成了恻隐之心。
就連葉泠也沒追究她的“破壞”行為。
……不過,在那一晚,葉泠似乎問了警察一個奇怪問題。
“今晚的月亮,是蛾眉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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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筱筱翻了四年前的日曆,那晚應該是殘月才對。
不過,她更好奇的事,在發生那樣的事後,葉泠為什麼還會關注月亮?
告别陳巧,耿筱筱想着這個問題,等葉泠一回來就去問了她。
“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葉泠随意夾着一份文件,虎口處有兩個不太明顯的疤。
像被燙到了一樣,耿筱筱連忙移開視線,跟着葉泠往書房走。
“跟朋友聊天時提到了那個會所,就突然想到了。你當時怎麼會突然問月亮?”
“我想想……有點忘了。”
葉泠拉開椅子坐下,一頁一頁翻看資料。
墨鸢在去年拿下了一塊地,決定在上面建工廠,然而碰上了幾家釘子戶,拖了很久都沒結果。
一個月前,最牢固的釘子打架鬥毆被拘留了,他家人态度倒是很良好。
說是小孩生病急需用錢,原本都要簽字了,男人忽然被保釋放了出來,他獅子大開口,報了個遠超預算的數額。
葉泠轉動鋼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名字。
她一心二用,回答耿筱筱的問題:“為了剪彩儀式,那天我是直接住在會所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睡不着。”
“我的房間在最頂層,有一個噱頭是星空房,屋頂是用特殊的玻璃做的,遙控器一摁就能看到天空。”
葉泠筆尖一頓,落下一個漆黑的墨點。
光污染嚴重的城市中,很難在夜裡看到星星,偏偏那一晚,她仰頭就是滿天繁星。
很漂亮的景色,但看着那輪細細彎彎的月亮,葉泠隻覺得怪異。
這種感覺萦在心頭揮散不去,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葉泠從不懷疑自己的第六感,她打着手電筒,從前廳開始,檢查每一個房間。
路過遊泳館時,她敏銳地聽到一點不同尋常的動靜。
像魚在吐泡泡。
“……然後,我發現了你。”
“120來的時候,我又看了天空,和往常一樣全是光污染,什麼都沒有。”
“我記得,除了那位警官外,我還問過其他人,他們要麼沒注意,要麼說根本看不到月亮,也沒有星星……”
再後來,無盡的工作壓下來,别說什麼月亮星星,她連天亮天黑都快不知道了。
葉泠放下筆,眼底湧上一抹難以看清的情緒。
似困惑,似熱切。
耿筱筱隐隐感覺到不妙,她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細節。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那天我看到的星空的确存在,那麼,月相為什麼會不符合我所在的時間?”
“隻有一種可能。”
心髒砰砰亂跳,耿筱筱,或者說蘭筱,終于想起被她忽略的事。
“我看到的,是其它時間,甚至其它時空的天幕。”
是她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