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難免會被奉承的話取悅到。

趙令徽暈乎乎的想，一定是他太會講好聽的話了。

“那是自然。”趙令徽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不管怎麼樣，你也讓我省了很多事，還是要謝謝你。”

“令徽的謝光在嘴上。”韓信調侃，“别說話了，你碗中的飯要涼了。”

趙令徽低頭扒了兩口飯，忙不疊道：“那大将軍想要什麼謝禮？”

“大将軍”三個字聽得韓信有些煩躁，他撇了撇嘴。

“令徽自個兒說的話都忘記了。”

“啊？”趙令徽放下竹箸，“我說什麼了？”

韓信給她添了一碗飯，眉眼帶笑：“無妨，不急，令徽先用飯，慢慢想。”

觀察他半晌，知他是真的在笑，不是陰陽怪氣，這才放心吃東西。

至少，這個人笑是真的笑，不會跟漢王一樣面上笑着心裡說不定想着怎麼坑你。

趙令徽是真的餓極了，風卷殘雲，用了兩碗飯才堪堪停住竹箸。

習慣性地拿了倒好的溫水，趙令徽猛然想起來了：“我記得，我之前似乎說過，等大将軍破魏，屬下要敬您酒來着？”

笑意在他眼尾綻開，深入到趙令徽心裡去。

“難為令徽還記得了。”

趙令徽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一路上光想着九江王和薄顯的事了，倒真沒把他這事往心裡去。

喝杯酒而已，不是什麼難事。

韓信：“令徽在找什麼？”

“酒啊。”趙令徽轉過臉，“不是說了，敬大将軍酒嗎？”

可憐她喝了一晚上，竟給這祖宗忘了。

“别了。”韓信手輕輕搭在趙令徽腕子上，“令徽記得就好，有這份心意就夠了，這杯酒，我就先替令徽記着，以後再讨。”

一杯酒而已，趙令徽諒他也不能怎麼難為她，更不能為這這杯酒記挂許久，也就作罷。

趙令徽：“好。”

韓信又問起：“九江王那邊，可還順利？”

“有屬下在，自然是順利的！”趙令徽露出兩顆牙齒，“這不一回來，屬下就馬不停蹄地和張耳來找您了麼，剛好趕上您進平陽城，您說巧不巧？”

韓信默了片刻，終于忍不住：“别稱呼您了，也别稱呼大将軍，聽着很奇怪。”

趙令徽沒料到他悶半天來這麼一句，心裡翻了個白眼，叫你狗東西你又不樂意。

“那大将軍想聽什麼？阿信？還是……”趙令徽每說一句，就往前湊一分，伸出胳膊要去摸他的手。

韓信下意識地反手摁住她不老實的手：“輕浮。”

“嘶——”趙令徽假作吃痛，被燙到似的收回自己的手，捂住了胳膊一側。

“怎麼了？”韓信臉上一片慌亂，見她捂着胳膊，“你胳膊怎麼了？是不是我傷到你了？”

趙令徽眼神躲閃，故意不看他，顧左右而言他：“陳平也真是的，魏豹一投降就不見了人，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韓信咬了下嘴唇：“令徽。”

單單兩個字，帶了說不上來的委屈和關懷，又似是懇求。

趙令徽本就是要惹他關心，目的達到，不再遮掩，低頭一點一點撸起袖子，露出左臂上的棉布。

“這是怎麼了？”韓信瞳孔猛然收縮，呼吸滞了一瞬，聲音低沉，“誰傷了你？”

趙令徽搖搖頭，故作輕松：“也不算是傷，隻算是警告。”

韓信聲音揚了幾分，眼睛裡壓抑着怒火：“何人如此大膽？”

沒由來的怒火倒是令她驚訝，她知道，着怒火不是朝着自己，而是對傷了自己的人。

原來……她在他心裡這麼重要了麼？

被心疼、愧疚、憤怒等情緒卷席，韓信沒注意到趙令徽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情緒。

“沒什麼的。”趙令徽放下袖子，風輕雲淡，“我去拜别九江王，九江王怕我哄騙于他，要我一件東西，我不給，他就要收份利息，就如此了。”

“有何東西不能給他？”韓信眉頭緊皺，還盯着趙令徽的手臂不放，一字一頓，“竟将你傷到這個程度。”

趙令徽眼神移開，欲言又止。

以後，利用韓信除掉英布，似乎更不用髒自己的手。

韓信緊盯着趙令徽，不肯罷休。

趙令徽沒說話，但看向了自己腰間的玉佩。

是韓信贈她那方蓮花玉佩。

韓信心髒劇跳起來，想說什麼，喉嚨裡又被什麼堵住了，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都怨他。

怨他贈了令徽這禍物。

趙令徽眼神雖然瞥向别處，不忘偷偷瞟韓信的神色。

此刻他臉上似怨似恨又似痛，咬着嘴唇，眼尾紅了一片。

正當趙令徽疑惑之時，被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耳旁傳來一個低啞的聲音：“對不起。”

聲音雖然小，但一清二楚。

趙令徽覺得他腦子被撞壞了，該對不起的是英布才是，他有何對不起的。

懷抱熟悉又陌生，讓趙令徽思緒飄遠，上一次這樣的感覺，還是前世。

那應當是……她要和離，與他訣别的那一晚，他紅着眼圈，問她，可不可以最後再抱一下。

她沒有拒絕。

以一個擁抱，換順利和離，再劃算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