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食其動身來平陽之前,劉邦把他叫過去,連夜叮囑了一些話,說如果趙令徽不願意,把這些話轉述給他。
盡管郦食其不理解大王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一一記下了。
趙令徽一口答應,讓這些話悶在郦食其喉嚨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為着對面這張笑臉,郦食其終究将這些話咽下去:“司馬大義!老夫佩服!來,老夫以茶代酒,敬司馬!”
趙令徽回敬:“先生一路多有風霜,實在辛苦。”
顧不上多推杯換盞叙什麼閑話,兩人就辭别了郦食其。
趙令徽是剛醉了酒,酒未醒全,又強撐着精神應付郦食其。
韓信扶了她一把:“要不要回房歇息片刻?”
趙令徽定定神,穩住身子,搖頭:“來不及了,明日一早就要出發。去你營帳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說,還有些軍務要安排明白。”
韓信頓了下,即刻答應:“好。”
星垂平野,月照九州。
帳内,燈火通明。
趙令徽将手中的軍務一一安排下去,或給曹參,或直接交給韓信。
“大王本來想獻出荥陽,跟項羽求和,範增勸項羽不要聽,讓項羽趕盡殺絕。項羽本來在猶豫,九江王的事出了之後,求和一事就沒了回旋之地。”趙令徽捏了捏隐隐作痛的額角,面上難掩疲憊。
韓信給她倒了茶:“所以要先從内部瓦解他們。”
“對,因此大王讓我去離間楚國君臣,尤其是範增和項羽。”趙令徽看着茶,沒動。
韓信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陳平的主意?”
“嗯。”猶豫了下,她道,“這個不算機密,可以跟你說的。”
韓信笑了笑:“你願意去嗎?”
趙令徽被他問的摸不着頭腦:“大王的命令到這裡了,我哪有不願意,我願意的。”
生怕他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荒唐話來,趙令徽忙補充道:“你别胡亂想,這可是送到我嘴邊的榮華富貴。”
韓信:“我讓馮珥護送你?”
趙令徽本想應下,但忽然間想到了什麼,改口道:“讓王離和我一起吧,可以嗎?”
韓信:“好。”
帳内默了一瞬。
視線在空中交彙,兩個人又不約而同地收回了目光。
“楚……”
“大……”
“你先說。”
“你先說。”
兩個人同時住了嘴。
趙令徽摸摸鼻子:“你派去的那一小隊人馬,暫時解了荥陽的困窘,他們被大王留下封賞了,就不回來了。大王的意思是,你不必操心南邊,隻一心讨伐北邊這些諸侯就是。”
劉邦隻在帛書上寫明,而沒直接派人通知韓信,應當還是對他擅自派人解圍這事有些芥蒂。
可畢竟是立了功,解了困,又不能苛責,就讓趙令徽代為轉述。
一想到這對君臣,趙令徽的前關穴又疼起來,一跳一跳的。
看這境地,比她一開始想的要艱難地多。
“項羽不是仁善之人,性子無常。”韓信認真地說,“你不要激怒他,多順着他說話。範增脾氣耿直,兩個人有虞姬調和着還好,有時沖上了,容易生罅隙。但是,你要保重自己,莫讓自己被牽扯進去。無論何時,自己好好的最重要。”
趙令徽歪着腦袋看他叮囑了許多,不由地笑出來:“大将軍放心吧,屬下惜命着呢。說不定回來的早,還能趕得上大将軍伐代。”
韓信輕笑:“司馬許下這許多,回頭可要一件件兌現。”
趙令徽讪讪一笑,一溜煙走了:“屬下先去拾掇東西,稍候來跟您辭行。”
她确是有意躲開韓信,因為臨行之前,她還有兩件事要做。
趙令徽避着人,兜兜轉轉,閃身進了曹參的屋子。
曹參屋子沒有人把守。
也是,堂堂建成侯,誰敢來打擾。
榻上,曹參睡得昏天暗地,除了沒有鼾聲,睡姿比樊哙好不了多少。
趙令徽輕輕關上門,蹑手蹑腳的湊近,在離曹參隻有一步之遙時,曹參猛地睜開了眼睛。
趙令徽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曹參的嘴,一個翻身壓了上去,曹參被她穩穩壓在身下。
“阿參兄,是我,看清楚了,趙令徽,趙司馬。”趙令徽壓低了聲音道。
曹參又驚又疑,在看清是趙令徽後,停止了掙紮,眼睛緩緩瞪大,充滿了不解。
見他安靜下來,趙令徽松口氣,放開手,俯下身,湊到他耳邊:“阿參兄,你醒了嗎?”
曹參驚恐地點點頭。
趙令徽:“接下來我說什麼,你都不要害怕,别驚訝,别高聲,可以嗎?”
曹參不解,但緩緩點頭。
趙令徽翻身下來:“阿參兄,你信我嗎?”
曹參坐起來,眼終于完全睜開了,眼皮一皺,順從地點點頭。
“你覺得,我會背叛大王嗎?”趙令徽指着自己。
曹參這次沒猶豫,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我們是朋友,對吧?”
曹參點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