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再多糾纏,擾了她的計劃,張望卿才放了敵意,好盡快脫身。
最讓她擔心的是,項羽和虞姬之間,究竟有什麼。
回到客棧後,張望卿就一直呆坐着。
虞姬憂心忡忡的事情,似乎和戰争有關。
眼下荥陽告急,項羽又要打哪裡?北邊?還是九江?
她猜不透。
而且虞姬的話裡,似乎透漏着她和宗室或者是大臣和平的表面下,藏着很深的矛盾。
要是趙令徽在就好了,她定能分析個頭頭是道。
做虞姬的琴師并非是計劃之内的事情,呂雉讓來楚地,監視楚國君臣的動向。
但她覺得那樣打聽消息太慢了,多是些坊間傳言。
于是铤而走險,憑着琴技,做了虞姬的琴師。
幸就幸在虞姬非難為人的人,平時很好說話。
可即便是這樣,虞姬也謹慎萬分,除了彈琴以外的事情,半點不提。
她心裡頭雖然急,可又不好明裡暗裡的問,怕漏了馬腳,就不好了。
今日虞姬還是第一次和她提彈琴以外的事情。
胡思亂想着,倦意襲來,張望卿撐在案幾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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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馬車,趙令徽就将他們行動的原委和楚國君臣的性子一五一十地說給王離聽。
王離眨着眼睛,神情從疑惑到驚訝再到緊張,最後不得不接受。
為了讓他們身份合理些,趙令徽把王離扮成了女子樣子,對外稱他們是夫妻關系。
對于扮作女子這件事,王離一開始是十分排斥的。
在趙令徽的威逼下,王離的排斥全做雲煙。
用了六七日的時間,趙令徽把王離訓的裡裡外外,完全成了女子的樣子。
趙令徽給自己起了假名,叫陶晖,給王離起了假名,叫封安,他們是從趙國人。
陶晖自幼父母雙亡,由伯父帶着長大,和封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後自然婚配。
沒幾年陶晖的伯父和封安的爹娘先後病逝,他們兩個小夫妻,就到彭城去投奔親戚。
為了遮掩這兩千兩黃金,趙令徽把他們部分換成了些輕快值錢的細軟,部分則拿了厚厚的草蓋住。
如此一來,馬車上的空間就小了許多,兩個人難免手挨手腳挨腳。
王離坐的一豪邁,趙令徽的巴掌就跟過去。
王離這個嗓子,趙令徽再怎麼教,還是細不起來。
趙令徽無奈,幹脆給他編了個病症,說是小時候風寒,壞了嗓子。
被教訓了幾日,王離終于忍不住問:“司馬……”
趙令徽一拳砸在了他的身上。
王離趕緊改口:“夫君,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對女子規矩知道那麼多?”
問到了趙令徽心坎上,趙令徽總不能告訴他,她本就是女子,才知道這麼多。
“廢話,既然是出來做奸細的,那就要事事妥當,總不能被人抓住了尾巴。”趙令徽瞪他。
模棱兩可的回答,應付王離來說,足夠了。
王離被瞪了一眼,摸摸鼻子,苦哈哈回去記楚國君臣的性子了。
趙令徽覺得有趣:“你跟他們打過仗,怎麼對他們的性子還不了解?”
王離扣上竹簡,歎口氣:“我隻是将領,章邯才是帥,我隻需要負責在前面殺人,琢磨他們心理的,是章邯的事。”
“你跟章邯……?”趙令徽欲言又止,“算了。”
“你問的就無妨。”王離實在難以接受“夫君”這個叫法,又不能稱司馬,幹脆用“你”。
王離:“章邯于我,亦師亦友。隻是後來……叛了秦國,也不是他的錯,而是趙高和胡亥的錯,那個境地,就算不投降項羽,也是死路一條。”
點到為止,趙令徽沒再問下去。
離彭城越來越近,王離的話又變得少了。
“怎麼不說話了?”趙令徽坐在一側,王離在另一側,拿着鞭子趕車。
“好像……跟我想的不太一樣。”王離捏着鞭子。
趙令徽:“你是想說,路上那些流民吧?”
“是。”
路上,他們遇到了很多百姓。
有活的,也有死的。
有逃難的,也有守在家裡頭的。
他們大多數過的很難,可在他們讨水讨飯的時候,還是很熱情。
不免有遇到一兩個冷臉的,趙令徽也理解他們。
“亂世就是這樣的。”趙令徽語氣淡淡,仿佛習以為常,“我們走過的地方,都已經是漢地了,百姓的日子稍稍好一點,可戰亂之下,也好不到哪裡去。最亂的時候,百姓甚至易子而食呢。我以為,你在軍中多年,對這些已經見慣呢。”
“易子而食?”王離驚叫出了聲,捏着的鞭子差點掉下去,被趙令徽一擡腳勾住了。
趙令徽用眼神示意他拿了鞭子,道:“嗯。有時候戰亂,加上災年,有的人實在吃不起飯,就用自家兒女,換了别家兒女,來填飽肚子。”
“怎麼能有這樣的事情?虎毒不食子……”
趙令徽嗓音低沉,不帶半分溫度,打斷他:“你餓過肚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