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青覺得這頓飯再不吃就要涼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尤其面前這道炸桑葉,應該是用蛋液裹着桑葉放進油鍋慢慢炸出來的,金黃翠綠的色澤讓人食欲大振,再加上都是現摘的新鮮桑葉,入口清香脆甜,堪稱唇齒留香。
對太久沒吃過東西的連青來說,眼下美食大于一切。
魏晴雲急死了,瘋狂朝她使眼色:前輩,您真的如此鐵石心腸,連曾經養過的靈寵也不肯見最後一面嗎?您就真的忍心讓它心懷遺憾逝世嗎?
連青對她那道焦急且暗含譴責的眼神視若無睹。
她又不是那個救世主連青,何必上趕着去給自己找麻煩。
一旦“連青君死而複生”這個消息傳出去,她固然能憑借“救世主”的身份得到不少好處,可相應的也會有更多的麻煩在等着她。
畢竟,死去的救世主才是最好的救世主。
旁邊的紫裙女子雖不知曉連青的身份,可見她明明聽了長命的故事後卻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态度,心中多少有些不悅,隻是畢竟萍水相逢,她并沒有立場去指責對方。
故而很快起身離開,連聲客氣的招呼也沒打,顯然不太看得上連青這種絲毫沒有同理心的人。
魏晴雲張張嘴,想說什麼,觸及連青眼底的冷漠,遂讪讪閉上了嘴,心中不免嘀咕是不是自己真的搞錯了,萬一她真的不是那個連青君呢?
傳言中的連青君心地善良,溫柔可親。
眼前這位連青君心黑嘴毒,視财如命。
真是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
魏晴雲越想越是不自信,于是一頓飯就這麼在沉默中結束。
而樓外尋找長命的幾名白衣修者已漸漸遠去,街道兩邊的行人沒有找到長命,自然也回到原位繼續做之前的事情。
沒有人會長久且固執地尋找一隻對他們而言并不重要的靈寵,他們對長命的尊重隻不過是将對“連青君”的尊重轉嫁到她的靈寵上,以此凸顯他們的善良與感恩。
吃完飯,連青沒有立即去誅邪司,而是在街上随意逛了兩圈,見着什麼有趣的都要上前瞧一瞧。
許是因為先前那個小插曲,魏晴雲對連青生出那麼點古怪的芥蒂,跟着她到處溜達的過程中再沒主動掏過錢。
連青把整條街從頭走到尾,将各種沒記憶的東西都簡單過了一遍——基本看見的第一眼就能想起這個東西叫什麼,具體是做什麼用的。
幸好隻是失憶,不是智力退化至幼兒期。連青在心裡感慨。
半個下午她都忙着往自己空白的大腦裡塞新東西,自然沒時間将魏晴雲微妙的态度變化放在心上。
唯有在路過一個賣平安鎖的小攤前,連青不似之前的走馬觀花,而是神色微斂,腳步停頓數息。
魏晴雲跟了她大半個時辰,深知她隻看不買的摳門秉性,以為這次也隻是圖個新鮮看兩眼,沒想到連青竟徑直走向那個平安鎖小攤。
魏晴雲略顯驚訝,躊躇片刻,也跟了上去。
小攤的主人是個兩鬓略白的老婦人,穿着粗布麻衣,兩手皆是風霜老繭,賣的自然也不是昂貴的金鎖銀鎖,而是普通的桃木鎖。
“老人家,這是長命鎖嗎?”連青拿起一隻桃木鎖,輕聲問老婦人。
老婦人一天也沒賣出去一隻鎖,見有客人來問,連忙取出另一隻桃木鎖道:“姑娘您拿的那隻是平安鎖,這隻才是長命鎖,都是我們自家人親手刻的。”
兩隻鎖長得差不多,隻是雕刻的花紋略有些不同。
連青用拇指輕輕摩挲着鎖上的花紋,似有些出神,魏晴雲跟了她這麼久倒是頭一次見她露出這種神情,不由好奇起來。
老婦人也沒有出聲催促,而是等連青放下鎖後才道:“姑娘是想買鎖送給家中的弟弟妹妹嗎?”
連青平靜道:“我家中大約已無親人。”
老婦人噤聲,沒想到隻是随口一問,竟不小心戳中對方的傷心事。
連青轉而拿起旁邊那隻桃木平安鎖:“老人家,這隻多少錢?”
峰回路轉,老婦人忙道:“一隻二十文,兩隻三十五文。”
“一隻就夠了。”
嘴上這麼說,手上卻沒有掏錢的動作。
連青回頭看魏晴雲。
魏晴雲:“……”
現在想到我了是吧,我就是你的免費錢袋子是吧。
魏晴雲早就憋了一下午的氣,本想趁機對她冷嘲熱諷一番,才張嘴,腦子裡便不由閃過連青方才看着鎖出神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