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路觀秋強提着最後一口氣安排好所有事情的後續,在清晨的太陽即将升起時,終于閉上了眼睛。
葬禮辦得十分簡陋,有些在外辦差的誅邪司修者們甚至都沒收到消息,她的屍身就已經入土為安了。
“司主說這個給你,如果你願意,你就是下一任誅邪司司主。”
薛濃染整整兩日未曾合眼,臉上的憔悴之色近乎麻木,她哭了很久,眼睛腫得快要看不清路,手中卻緊緊握着一枚令牌。
是誅邪司的司主令。
“司主還說,你若是不願意,我們也不可以強求你做這個新司主,關于你死而複生的消息所有人都會盡量瞞着,但應該瞞不了多久。”
薛濃染從腰側取下一個新的乾坤袋,和司主令一并遞給連青:“這是司主交代要一起轉交給你的東西。還有……”
她停頓了很久,才帶着哭腔說:“對不起。”
那天晚上她不是真的想說那些話,她就是控制不住,她必須要說些什麼來讓自己不那麼害怕。
薛濃染和路觀秋從小一起長大,路觀秋很早就展露出修煉的天賦,而薛濃染卻隻是一個沒有任何靈力的普通人,無論她怎樣努力都沒辦法開啟靈台。
她總是跟在路觀秋身後,看着她一點點成長,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也看着她因過度使用兌澤之力而緻雙目微盲。
薛濃染卻什麼都做不到。
路觀秋說會一直保護她的,但她也沒做到。
薛濃染想過無數次,為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
“前輩,你會做這個新司主嗎?”
魏晴雲望着薛濃染離開的背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連青看着乾坤袋裡碼得整整齊齊的一千兩銀子,良久,将司主令扔進去,重新束上袋口,将乾坤袋扔給魏晴雲。
“走吧。”
“啊?”魏晴雲手忙腳亂接住乾坤袋,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追問道,“去哪?”
“去和路觀秋道個别。”
“道别?你要走了嗎?那這個司主你還當嗎?等等,你走慢點,我腿短……”
黃昏時刻,夕陽将兩人的背影拉得極長,兩條影子融入道路兩旁的樹蔭,空中傳來一聲鳥兒的悲鳴。
第二天淩晨,秦臻帶着剛從西洲趕回來的母親來到路觀秋的墳前,發現長命正伸展着翅膀伏在墳上安靜地睡着,像是在為她遮風擋雨。
“除了連青君,這麼多年,長命最喜歡的就是司主,現在陪司主到最後的也是它。”秦臻說着,正要上前喚醒長命,卻被母親伸手阻止了。
他不解地回頭。
秦環凝視着那隻毫無呼吸起伏的白色大鳥,搖頭道:“讓它再睡一會兒吧。”
“可……”
話音戛然而止。
秦臻觸及母親那雙藏着幾分哀意的眼睛,呼吸停滞片刻,終于明白了母親的意思:“長命它……”
秦環不語,擡眸凝視着遠處黯淡的天空,兩人在晨光熹微中站了許久。
露水打濕了雙肩,秦臻感覺眉毛和鼻子都濕漉漉的,他看見長命閉着那雙永遠烏黑明亮的眼睛,毛茸茸的腦袋輕輕靠着路觀秋的墓碑,從今以後,它的胸膛再也不會起伏。
他從長命的翅膀下找到一個嶄新的乾坤袋,裡面裝着一千兩銀子和司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