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褪去的傍晚,白聲把手上的行李搬上車,心情沉重。他一點都不像回到海邊去,但是沒有辦法,就像曾經每個起不來的早晨他也得起來去上班一樣,如今就算知道那裡有失控的同行藝人,他也得過去拍片,賺錢。
五天的“休假”後白聲把一首曲子交給了肖主管,算是勉強交了一半的差。
“你們要是再遇到不能通訊的情況,最好想點辦法。”肖其然叮囑道,神情分外嚴肅,“我沒法在這麼遠的地方保障你們的安全。”
白聲想說有沈浩在應當就能保證通訊了,但又不清楚肖其然是否清楚沈浩的能力——
“沒關系,有我在就沒問題。”沈浩搶先回答道。
“記得你的本職任務。”肖其然瞪了眼白聲,“等你回來後就要正式開始籌劃新曲子了,不然人們很快就要把你忘掉了。”
白聲連忙點頭答應。
兩個人在夜色中回到了海港的酒店。暴雨在夜幕中傾盆而下,遠處黑如油漆的海面翻湧着,不停拍打着砂礫灘和沿海公路的堤壩。
“哎呀哎呀,下這麼大雨,辛苦各位奔波了,快點進來吧。”
出來和他們打招呼的是那位帶着絨線帽的總攝像,他依舊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我們預計的那個雷雨天就要來了,這次我會把劇本提前發給各位,大家提前琢磨一下。”
白聲小心地從總攝影手裡接過劇本,背後突然覆蓋過來一隻手臂。
“白聲!回來了呀!回去五天有好好休息嗎?”
是季厄。看着那張一如既往的笑臉他一點都沒感到親近,甚至稍微克制了一下才沒有逃開。
“完全沒有,都在忙着工作了。”白聲苦笑着說了實話,一邊不動聲色地從那手臂下脫了出來。
“對了,有件事要和大家說明一下,”那位一直沉默的總導演突然開口,她神色冷淡,仿佛一尊石像,“最近漁場那邊出了一起命案,雖然接下去不需要用到那塊場地了,但是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請盡量不要往那裡走。”
應當是上次沈浩報案有了結果。白聲心裡為那位老人默哀了一會兒,心不在焉地聽導演助理在那邊說着一些注意事項。
要想實現‘救人’的目的,如果簡單粗暴一點,就是讓那些怪物消失,而那些怪物,顯而易見的,是因為晏拾才出現的。因此,隻要讓“晏拾”消失,那麼所有人都可以得救了。
但這麼做沒有意義。白聲相信。這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且就算他想這麼做,能不能做到還是個問題呢。
“之前看到那個怪物析出水分,一點點變小的樣子,就覺得很像他們理想中減重的模樣——脂肪、水分和肌肉纖維全都消失得一幹二淨。”白聲之前和沈浩提起過,“我還記得上次安心妍變異,是因為她對于曾經隊員的強烈愧疚。那麼晏拾呢?她肯定也有類似的原因。”
其實原因已經很明顯了。她當初無論是被迫的還是主動的,因為過度控制飲食身體出現了問題,但依然遭受了外界的批評,批評她沒有做好身體管理,這一點顯然讓她奔潰過。而當她從海裡“死而複生”回來後,必然帶着怨恨。
但是......總覺得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白聲一邊想着,一邊往電梯走去,卻突然發信啊自己似乎拐到了樓梯口,不遠處就是一樓餐廳的廚房,夾雜着濕意的冷風從後廚門縫裡吹過來,讓人一瞬間就清醒了。
與此同時,從那門縫後面傳來了奇怪又低沉的聲響,似乎是什麼東西拖在地上緩慢爬行。
白聲第一時間懷疑是那些魚頭人身的怪物。雖然隻聽到過沒幾次,但他已經完全記住了那恐怖的聲響。
“嗚啊!”一聲慘叫突然從裡面傳來,正打算無視離開的白聲突然停住了腳步,他思考了五秒鐘,給沈浩發了條信息,接着便打開後廚的大門走了進去。
他沒有發現信息發過去之後手機上顯示的“信号已斷開”警告。
門打開的瞬間,一身冷風從裡面湧出,吹了白聲一臉,白聲看到後廚深處似乎亮着一盞小燈,但整片區域安靜得仿佛剛才那聲尖叫是幻覺。
然後他又聽到了有東西在地上緩慢拖動的聲音,以及.....奇怪的咀嚼聲。
“有人嗎?”白聲試探着問道,反正他直接開門進來的,動靜非常大,沒必要遮掩行蹤。
咣當。是餐盤之類的東西掉到地上的聲音,接着是一聲凄厲的“救命”,都是從那亮燈的地方傳來的。
白聲快步走了過去,然後在地上看到了——
“季前輩,你在這裡做什麼?”
地上的人是季厄。然而此時,他的嘴裡塞得鼓鼓囊囊的,正在拼命拒絕,一條銀色的魚尾露在他的嘴巴外面,正在不停地甩動。
暗紅色的魚血從他嘴角淌了出來,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海腥味彌漫在這片空間裡。
“是......白聲哇,”季厄瞪着眼睛,勉力咽下了嘴裡的生魚,接着露出他慣常的熱情笑容,“我有點餓,所以來這裡吃點東西,嘿嘿,白聲,你要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