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一張虛假的人臉。白聲看着揭下臉皮後空蕩蕩的腦殼,一時間甚至有點想笑。
“哇。”沈浩走了過來,蹲下身打量着失去了臉頰的總攝像,“他看起來已經失去說話能力了。”
“但他還在掙紮。”白聲使勁壓住胳膊下的人體,“得想個辦法讓他動不起來——說起來,我們這算是在殺人嗎?”
“我也不知道呢。”沈浩一臉無辜地搖頭道,“但他顯然想殺了你,臉都沒了還想殺你呢。”
白聲動作一滞,突然伸手往他頭頂伸過去,一把摘下了那頂絨線帽,露出了這個“人”的頭頂。
頭頂上的并不是頭發,也不是光頭。而是一個黑黢黢的洞眼。洞口裡是一個攝像機的鏡頭。
被白聲壓制着的人突然徹底失去了動靜,一個攝像機的鏡頭正鑲嵌在這個人的頭皮之中。
白聲打了個寒戰。這比剛才把人的臉皮扯下來還讓他感到怪異。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裝個攝像頭呢。平時看見這位總攝像的時候都帶着帽子,顯然沒法拍到什麼東西。隻有在他們看不見的時候,也許這位總攝像——不,應當稱這位怪物了,會摘下他的帽子,用它頭頂的這個鏡頭拍......拍什麼呢?
“它說,它和導演都是來自城市安全中心的成員......城市安全中心 ,城市安全中心不是城市的管理中樞嗎,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不是什麼好地方。”沈浩評價道,“我以前在那裡待過一小段時間,後來被辭退了——我唯一一次被辭退的經曆。”
聽起來還挺委屈的。白聲想。
“剛才它說,把晏拾和季厄騙到海上來,是為了回收他們的力量,這麼說晏拾當年從大海裡複活并且重新擁有的變異能力,其實是來自于那一位?”
“不知道。”沈浩皺起了眉,“變異的能力來自于崇拜者,這是得到驗證的事實。但......像晏拾那樣突然獲得的能力,的确無法這麼解釋......”
“也許是那位隻認可從崇拜者那裡獲得力量的變異,除此以外的變異,都會被他認為是不正常的,他自诩為整個行業的管理者,會抹消那些不正常的存在......”
白聲忽然能夠理解為什麼自己會被盯上了。
因為他的變異也并非來源于粉絲們的崇拜,而是來源于實現求救者的願望。他的确很危險。
因此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變異晉升方式。
白聲看向沈浩,發現他也嚴肅地盯着自己,看樣子是明白了這件事。
黎明時分雨終于停了,返航的船隻在海面上緩慢地飄着,上面載着一個不完全的、疲憊無比的人類,一個完全的、正在努力拆卸的非人類,還有一堆被拆開的、破碎的金屬和塑料。
白聲直着眼望着正在仔細拆卸“總攝像”的沈浩。
“你發現什麼了嗎?”
“沒有。”沈浩拍拍自己的雙手,站起了身,“它身上什麼都沒有,我也找不到任何能給它下指令的借口......它可能還比不上舊時代的最古老的那種電腦,甚至可能隻是一堆鐵塊黏在一起的模型,然後在頭頂安了個攝像頭而已。”
白聲眨着眼,在黎明的微光中看到遠處的海洋,有巨大又模糊的生物從海底浮現又降落,線網般的觸手混亂地揮舞着,似乎在宣洩憤怒,而在它周身,一個個小點狀的魚頭怪物圍繞着它,仿佛在慶賀又像是在祭奠,逐漸向着海天線的方向移動。
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它們前進的方向,那裡可能有另外一個世界;與他們所在的城市全然不同的世界,也是他們永遠無法前往的世界。
“他們變不回來了是嗎?”
沈浩嫌棄地将那些廢銅爛鐵踹到一邊,在白聲旁邊坐下:“對。變異是不可逆的。從此以後它們就是生活在海裡的怪物了,不過看它們的行動軌迹,應當不太可能靠近陸地,不會打擾到城市裡的人。”
“我并不是同情他們,畢竟他們傷害過那麼多人,但是.....這樣的結局怪可笑的。”
“沒有多少人會在意。他們也不算高星,很快就會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這種事情很好處理的,當然,他們的公司一下子丢了兩個台柱,估計會撐不住吧,”沈浩突然一笑,“再加上我們上次‘不小心’拿到的證據,這個公司很快就會退出市場的。”
經曆過新選舞台的白聲能夠理解這一切。他歎了口氣,伸手插進口袋時突然摸到了那把修眉刀——
但是有些人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徹底消失了。
“我沒能實現她的願望。”白聲默默說道。
“變異是不可逆的。”沈浩重複道,“你當初就不該全部答應她。這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