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見和吳小滿都已經出現了失控的症狀,但是幸而他們還沒徹底失去理智,一個接一個沿着那面巨牆往下爬去。
“......它還站在那裡嗎?”白聲問道。
“它還在看着你。”沈浩說道,“但它一步也不敢走過來。”
“那隻是一張紙片而已,你不用這樣生氣。”白聲說道,輕輕握住了沈浩的手臂。
“我沒有生氣。”
“你的手臂在發抖——如果你不是在生氣,那你是在害怕嗎?”
“......”
“好了不開玩笑了,”白聲半強硬地把沈浩的手從自己的眼前扒開,但他自己依然沒睜眼。他能感覺到手中那個瓶子裡的“尹小小”正在波濤起伏,似乎也有着強烈的情緒,“我們也走吧。”
白聲一邊後退,一邊在沈浩的幫助下抓住了牆下方的攀手,小心地往下爬。他把裝着“尹小小”的瓶子放進口袋裡,接着意有所感地擡頭一看——
紙片“新王”正沿着溝壑邊緣探出了半個頭。它沒有跟着爬下來,整張臉也愈發誇張地皺縮在一起;雖然看不見它的眼睛,但白聲能感覺到那視線正好就落在他的頭上。
它一直看着他,直到它消失在白聲的視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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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管道在寬廣的地下空間縱橫蔓延着,不知從哪裡透出的微光照亮了它們的輪廓。
白聲沒有再像上次那樣從這些管道上感覺到強烈的吸引力,也許是因為尹小小的遺留的部分已經離開了。
“我們要從這裡走到上次郊外的那個工廠嗎?”吳小見小聲問道,經曆剛才的一切他已經沒多少力氣了,而他身邊的吳小滿則連站住的氣力也沒了。
“這裡有交通工具。”沈浩觀察着漆黑的空間,眼睛裡有些微的金色光芒閃過,指了指上方的一根管道,“應該是之前修築管道時留在這裡的。”
四個人沒有猶豫,互相幫助着攀到了管道上方,看到了幾輛非常原始的滑道車,完全依靠地勢落差運作的機械交通工具。一輛車上正好有兩個座位,他們解開了管道上的兩個安全扣,車子自然而然地順着重力勢能往前運動而去。
呼嘯的冷風從地下空間吹來。沉寂的黑暗裡似乎蟄伏着無聲的野獸,即将趁他們毫無防備時攻擊。
咕叽。咕叽。管道裡傳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仿佛有未知的生物在裡面爬行蠕動,但沒有人停下來探究,隻是想盡快逃離這塊地方。
砰!吳小見和吳小滿的滑道車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
吳小見發出一聲尖叫。
“人,有人......有人掉下去了......”
砰。
白聲和沈浩的滑道車也撞上了一個東西,被撞到的東西噗通一聲,往管道下方掉去。
那的确是一個人的形狀。
被這些阻礙物碰到後滑道車的速度慢了不少,白聲盡力看向前方,在無限蔓延的管道上隐隐約約看到了一個個了無生氣的人體,它們七零八落地摔在管道上,似乎隻要一點外力就會掉下去。
這些人來自哪裡?他們為什麼會掉在地底的管道上?空氣中并沒有腐爛的臭味,他們是死去還未久,還是仍有一息尚存?
“這上面應該是垃圾場附近的位置。”沈浩突然說說道。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隻有呼嘯的冷風從管道之間劃過,滑道車時不時将人撞下去發出的輕微聲響時不時敲打着所有人的心靈。沒有人去探究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仿佛這個問題一旦問出口,就會将一個不知名的惡魔也釋放胡來。
滑道車在靠近一塊塌方地面的時候漸漸停了下來。暗淡的白日天光從上方的漏洞裡照了下來,倒塌的廢墟勉強能夠鋪成一條通往漏洞的路,隻是過于鮮豔的紅綠色管道在這片堆滿廢墟的地下空間裡透着詭異的邪惡。
“這裡怎麼倒了?”吳小見害怕地看着。
白聲看了看沈浩。他記得之前他和他的另外兩位同事之前來過這裡,他們最後用暴力方法打破了建築找到了出口。
“你們可以從這裡離開。”沈浩說道,“追捕者不會知道這個破口,他們會在更前方的工廠等我們。”
“我們離開,真的可以嗎?”吳小見他身上的衣服之下肌肉還在隐隐起伏波動着,他身邊靠在車沿上的吳小滿緊閉着雙眼,似乎在極力隐忍嘔吐的沖動。
“接下去我也幫不了你了。”白聲坦誠地一笑,“我還有其他事要去做。當然,如果你打算帶着你的姐姐繼續回彩色娛樂,那我也完全阻止不了。”
吳小見臉色一白,他突然看向白聲,眼神一瞬間仿佛穿透了什麼。
“不管怎樣,謝謝你,你......讓我見到了姐姐,你實現了我的願望。”
說完這些話,吳小見就拉着他的姐姐往洞口走去,沒有回過頭來。
留在原地的白聲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然而這句話就像一顆子彈,猝不及防地擊穿了他的頭腦,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膨脹了起來,又似乎在一瞬間皺縮,他的五官似乎都生出了自己的意志開始移動,原本遊蕩在他大腦深處視線前方的彩色也變得閃亮起來。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他的頭腦裡,地上的屍體和薄薄的紙片重合在一起......
......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覺柔軟的金色泡沫在他的眼前滾動之時,他才突然恢複了意識。
“你升三星了。”
“這完全在意料之外。”白聲忍不住笑道,卻突然嗆了一口——他懷疑自己嗆到的是一口金色的泡沫,不過反正他暫時又沒有視覺了,所以也不怎麼在意,“要是随便找一些藝人過來,不停對着我說謝謝我視線他們的願望,我會不會飛快地晉升?”
“你的确幫吳小見實現了願望。就算他不說那句話,你也會很快變成三星的。”
白聲的視野漸漸清晰,他發現自己半躺在滿是管道和廢墟的地上,沈浩正半跪在他旁邊,頭發散亂地垂在他的眼鏡邊,顯然剛才一路吹來的大風對他的形象造成了一些難以避免的損傷。他的一隻手已經變成了完全的金色流體,蘊含着無限信息的金色泡沫源源不斷地流向他的頭腦,似乎要把他淹沒其中。
“我沒事了。”白聲握住沈浩綿軟的手腕,但并沒有撥開那些金色的泡沫,而是試圖将自己的半張臉徹底沒入其中,“比升二星的時候要好多了。那時候我暈了一晚上對吧?”
“是的,這次隻有十分鐘。”沈浩原本想抽開自己液态的手,但被白聲抓着他有懶得動,“但是我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
沈浩很少用這樣模糊不清的形容詞。白聲有些不舍地從那些金色液體中重新坐起來,看向他的助理。
“也許是因為我和那一位的聯系更加緊密了。我剛剛看到他的影子了。”
“這是每一次晉升之後都會有的效果。但很少在三星的時候就出現你能看到他的情況。你的等級還太低,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沈浩似乎還想不明白,白聲一點點試圖把那些金色的液體重新捏回手的形狀,一邊說道:“算了,這個問題之後再考慮吧。”
他從口袋裡拿出那瓶散發着奪目光芒的彩色。
” “在前往工廠之前,我還得問問她唯一的親屬,該怎麼處理她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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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空依然陰雲密布,肖其然疲憊地歎了口氣,打開辦公室門,離開了房間。
辦公室裡的屏幕上,标題為“辭呈”的郵件正顯示發送成功。
肖其然在昏暗喧鬧的大樓裡走着——今天是狂歡節,不僅是萬衆矚目的跨年晚會,其他的大小偶像也有自己的活動要忙,因此音之匙娛樂的員工們大部分都在加班加點,沒有人在意離開大樓的肖其然。
她沿着一條階梯往下走,拿出口袋裡的一個老式手機,按下了接通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