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杯——”一陣歡呼,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在不知名酒館的二層包廂内回蕩。
護廷十三隊的死神們正聚在一起,氣氛熱烈。陸荨蹲在小桌邊上布菜,酒杯的碰撞聲直擊她的天靈蓋,這些可都是從她肋骨裡榨出來的酒錢。
陸荨如今所處的地方叫作屍魂界,由“靈子”這種能量物質維持,居住着各種靈體(魂魄)。這裡很像陸荨老家的陰間,但遵循另一套生态規則,最特殊的就是屍魂界兩大地标産品:死神和虛。
死神隸屬于護廷十三隊,是負責維持屍魂界治安的武裝力量和管理組織,相當于地府特警。
而虛,則是由魂魄或強大的怨氣所化的生物,愛好吃人(魂)。
*
十年前某個暴雨傾盆的夜,無所事事的外地流魂陸荨蹲在爛尾樓屋檐下數螞蟻。是的,就算是屍魂界也有螞蟻,果真萬物皆有靈,隻希望蚊子沒有。透過被雨水沖刷得扭曲變形的視野,陸荨經曆了此生第一次和虛的驚喜會面。
蒼穹突然被某種力量撕開一道漆黑裂口,森白骨爪從虛空深處探出,巨大的虛群咆哮而來。
那些虛有七層樓高,臉上戴着白骨森森的面具,身體裡被鑿開一個空洞,猶如高樓裡的全景天窗。
虛群從裂縫中争先恐後而出,發出凄厲的尖嘯,硫黃與腐肉混合的味道瞬間席卷整條街巷。
距離裂縫最近的流魂們甚至來不及做任何動作,就被巨掌捏住腰身。那些流魂的脊椎彎折成詭異弧度後,被虛裂開的大口生吞入腹,星星點點的靈子由嘴縫中灑落,飄散在整條街道。
驚恐瞬間在人群裡蔓延,更多流魂開始尖叫奔逃。被雨水浸泡過的松軟的泥土裡,突然長出無數慘白手臂,街頭那個素衣女孩被絆倒,她是陸荨在這邊交的第一個朋友。
陸荨眼睜睜看着虛的面具突然裂開兩排鋸齒狀獠牙,猩紅長舌卷住女孩腳踝,靈體在雨中劃出一道凄涼的光。
眼前的一幕幕恐怖場景把陸荨吓得心髒狂跳。後背早已被汗水濕透,雙腿也在不聽使喚的顫抖。在流魂街流浪的這些年,她除了發呆就是在撿垃圾,她那些流魂小夥伴們也沒說過這邊還有吃人的怪物啊!
沒有時間緬懷,陸荨掐了一把大腿,迅速跑到和虛群反方向的空地。
她動作很快,比前世趕地鐵還快,比買股跌停還快,但身後虛的速度更是遙遙領先。慌亂逃跑了幾十米,腳跟戲劇性地不慎陷進在斷裂倒塌的地縫裡,她被卡在原地。
這個距離剛剛好,足夠她看清虛面具上蜿蜒裂紋的同時,又不至于立刻被腥風掀翻。虛骨刺殘暴地戳穿她方才落腳的爛尾樓,她居然還有餘裕盯着那些面具出神。
不知道面具之下,是不是更醜的面具?這個要命的爛梗剛在腦内炸開的同時,虛周身突然爆出幾根猩紅觸須迅速向她襲來。
陸荨開始後悔,這種時刻還在玩爛梗,她應得的。
她能夠感受到身邊的空氣随着怪物的逼近變得渾濁不堪,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她尚未來得及動作,森白骨爪已穿透蝴蝶骨,身上那件麻布破衣混着血肉被撕裂,劇痛如蛛網在脊背綻開。
“叮——”蒼白骨爪穿透她的肋骨,新鮮血肉的腥甜湧上喉頭,她低頭看着自己胸腔在月光下綻放出一朵朵血花。利爪攪動骨髓的黏響在耳邊震蕩,此情此景遠比前世辦公椅上那場猝死來得慘烈。
眼前走馬燈似的驟然浮現出那個半夜一點還亮着慘白台燈的工位,此刻陸荨卻甯願回到那裡,至少不用親眼看着虛裂開大白牙,往自己身上滴落腐蝕性黏液,而自己正被這怪物當成人肉串架在骨爪上燒烤。
“還有更爛的重生點嗎……”她咳着血沫呢喃。
這個重生禮包居然是拼夕夕特供版,新手村都沒出的體驗賬号就要強制注銷了,她認命地閉眼,下一秒,卻聽見空氣被割裂的蜂鳴。
月輪碎成萬千銀屑,刀光如銀河傾瀉而下。
斬魄刀所過之處,虛的軀殼如蠟像般盡數熔解。戴着蒼白面具的怪物保持着撕咬姿态僵在原地,刀光斬下的裂痕從眉心延伸向下,猩紅的觸須仍在抽搐,身軀邊緣卻逐漸化作紛飛的灰燼。
黑色死霸裝下擺掠過她染血的鼻尖,湖水和松木的氣息沖淡了血腥味。來人俯身投下高大的陰影,銀發末梢沾着未散的靈子,點綴細微熒光。
“啊呀~還有隻幸運的小野貓~”他利落地收刀,濺開的血珠在空中劃出暗紅色抛物線。
陸荨仿佛又聽到“叮——”的一聲:您的體驗卡已續費。她和她的鼻子一起迎來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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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杯——”又是一次舉杯。今晚聚會的死神不少,幾位隊長和副隊長級人物都來了,顯然興緻不錯,與陸荨難看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流魂與死神之間的痛苦,終究無法共通。
“小荨,這邊續一壺松醪春哦!”五番隊的藤田隊員晃了晃手中的酒壺,示意陸荨添酒。他坐在隊長和副隊長身邊,殷勤地扮演狗腿角色。
你們是真能造啊,陸荨在心裡默默吐槽。
“說起來我們要感謝小荨呢,今天的第一壺酒可是她請的。”
知道就少來。
“都是托市丸副隊長的福,才有小荨請酒,謝謝市丸副隊長!”藤田帶頭恭維,其他隊員們紛紛附和。
當年市丸銀在屍魂界邊緣救了她的命,她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市丸銀卻笑着說:“哎呀呀~不用回報,不如請我喝酒吧~”
于是這十年來,每次市丸銀來不知名酒館,她的錢包都會發出慘烈的悲鳴。
她想結草銜環,他卻隻想找人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