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荨又别過臉去:“不要。”
削皮的工作最終還是落在了更擅長的人手裡。
陸荨抱膝坐在一旁,目光不自覺地追随着那雙骨節分明的手。
他的手指纖長漂亮。握着斬魄刀的姿勢總是優雅得近乎慵懶,卻在出鞘的瞬間淩厲得令人膽寒。
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暗藏鋒芒。
而此刻,這雙殺伐果決的手卻正耐心地侍弄着最普通的柿子。
“同居”的這段時間裡,陸荨像是發現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市丸銀。
他起得很早,晨起時會因為銀發偶爾亂翹而皺眉。有強迫症,衣服洗得幹幹淨淨還要一絲不苟地将每個皺褶撫平。讨厭髒亂,會因為她在房内亂放零食而念叨。
這些瑣事在冰冷的屍魂界像是平行世界的日常,将高高在上的死神還原成最平凡的模樣。
而正是這種反差,讓陸荨在不知不覺間徹底淪陷。
“真的不要我教你嗎?”市丸銀湊近看她。
陸荨下意識地往旁邊縮了縮,把下巴埋進膝蓋之間:“不要。”聲音悶悶的,“我就要吃現成的。”
“真狡猾啊~”市丸銀放下手中的柿子,張開雙臂,“過來,我教你。”
陸荨不情不願地挪過去,嘴裡還在小聲抗-議:“明明你自己做更快……”
“總是偷懶可不行啊。”市丸銀從背後虛環住她,把小刀塞進她手裡,修長的手指包裹住她握刀的手,“要這樣斜着用力……”
他的銀發垂落,有幾縷調皮地蹭過她的耳廓,帶着淡淡刺癢。溫熱的呼吸拂過耳際,讓出口的每句話都變得格外暧昧。
陸荨任由他擺弄着自己的手指,卻罕見地沒有心思為這親密的距離臉紅心跳。
千野宏那些刺耳的話語像一根刺深深紮在心頭,讓她談戀愛都沒法積極。
好不容易找到個能用的棋子,那個虛僞又狠厲的男人,真的會就此罷休嗎?
要不她還是考慮換個姓氏算了……
“好不專心啊。”市丸銀捏了捏她的手背,力道不輕不重,卻足以将她飄遠的思緒拉回。
“啊、嗯……”陸荨心不在焉地應着。
她的反常太過明顯。
平日裡這個時候她早該炸毛跳腳,或是紅着臉躲開了。可現在的她就像個精緻的人偶,任由他擺布毫無反應。
出乎意料的是,市丸銀并沒有追問。
他更貼近了些,胸膛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修長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耐心地引導着刀鋒的走向,仿佛此刻再沒有比這更值得專注的事。
柿子清甜的香氣在空氣中飄散開來,織就一方溫暖清新的小天地。陸荨緊繃的脊背漸漸放松,任由自己的重量完全倚靠在身後之人的懷裡。
管他呢!
陸荨長舒了一口氣。
她是陸荨,不是那個被家族抛棄的瑠姬。既沒吃過千野家一粒米,更沒受過他們半點恩惠,憑什麼要為那個腐朽的家族奉獻一生?
就算是真正的瑠姬還在,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拔刀指向那個虛僞的父親吧。
可她既不是複仇的料,也沒那個實力。隻要千野宏識相點各走各路,她也不想多生事端。
但若是對方執意要拿姓氏和家族說事,以家主的名義硬是把她綁上千野家的戰船,她也真不介意馬上換個姓氏。
思索着,陸荨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市丸銀的身上。她盯着他專注的側臉,鬼使神差地問:
“我能不能跟你一個姓氏?”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陸荨明顯感覺到覆在她手上的溫度驟然凝固。
身後人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連帶着籠罩整個庭院的清甜香氣都仿佛靜止了。
陸荨疑惑地仰頭,猝不及防撞進一雙完全睜開的冰藍色眼眸。
那平日裡總是含笑眯起的眼睛此刻清澈見底,翻湧着她從未見過的情緒。
震驚、困惑,還有一絲隐秘的、她不确定的期待。
“喂喂。”陸荨晃了晃他的手,像個無良雇主般催促着:“說話歸說話,手裡的活兒别停啊。”竹筐裡可還有小半筐柿子等着呢。
市丸銀的表情幾經變換,最後定格為一個似是而非的微笑。但此刻的他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遊刃有餘,唇角的弧度帶着幾分生澀的緊繃。
“小荨……”他垂眸看她,聲音比往常更低沉幹澀,“你是在向我求婚嗎?”
她仰起的小臉不過巴掌大,骨架纖細得仿佛他稍一用力就會折斷。那雙總是靈動狡黠的黑眼睛此刻盛滿了不自知的誘惑,天真又殘忍地抛出這個讓人心跳失序的問題。
陸荨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耳尖瞬間燒得通紅。
她慌亂地想要移開視線,卻被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下巴。力道很輕,卻不容拒絕地讓她直視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