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荨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壓抑的松鶴樓。
她快步拐進一條無人的小巷,彎下腰扶着牆劇烈幹嘔。
胃裡翻江倒海,仿佛要把剛才喝下的那杯茶連同千野宏虛僞的話語一起吐出來,生理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湧出,将整張臉打濕。
“真是……惡心透了……”
陸荨機械地抹去淚水,眼角因袖口用力摩擦而泛紅。
不管是前世的陸荨,還是這具靈體的原主人千野瑠姬,似乎都逃不過被至親之人抛棄的命運。
她前世的父母隻是關系冷淡,而千野宏,他可是親手将女兒推向死亡深淵的劊子手。
更可笑的是,這個殺人兇手如今居然還能擺出一副慈父的面孔,大言不慚地要她回歸家族。
千野瑠姬,那個她素未謀面的女孩。在靈子稀薄的屍魂界邊緣,是該怎樣痛苦地一點點耗盡最後的生命力,又是否期盼着那個将她放逐的父親會回心轉意?
而現在那個男人居然能面不改色地站在她面前,用慈愛的語氣喚着“瑠姬”。
幸好……真正的瑠姬已經不在了,否則如今直面千野宏的冷酷怕是要再死一次心。
“虛僞!狠毒!惡心!這種男人怎麼還不去死!”陸荨洩憤地揪着路邊的狗尾巴草,很快把那片可憐的野草蹂-躏得七零八落。
一通發洩過後,胸口的郁結終于稍稍舒緩。
陸荨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離開,轉身卻看到朽木白哉正站在貴族街的另一端,那雙深不見底的紫眸靜靜地注視着她。
他是什麼時候在那裡的?又看到了多少?
陸荨下意識地别過臉,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就在兩人即将擦肩而過時,她聽見他低沉的聲音:
“你……”
朽木白哉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抿緊了薄唇。
他剛才确實看見了。那個總是在衆人面前假裝乖巧溫順的陸荨蹲在路邊崩潰抓狂的模樣,還有那句……意有所指的咒罵。
“失禮了。”陸荨沒心思應付,草草行了個禮就要離開,卻被一截黑色寬袖攔住。
朽木白哉遞來一方潔白的手帕,邊角用黑色絲線繡着一朵精美的椿花。
他聲音冷淡,“你這副模樣,有損四十六室顔面。”
陸荨翻了個白眼。
這是在嫌棄她哭花的臉有礙觀瞻?貴族的面子工程還真是無孔不入。
正想回怼他管得寬,對方已不由分說地将手帕塞進她手裡,先一步離去。
*
陸荨整理好情緒推開院門,市丸銀已經換好深藍色家居和服,正彎腰将最後一筐洗淨的柿子搬到廊下。
“小荨最近回來都很慢呢~”他直起身,手裡拿着一根白色襻膊。
“加班……”陸荨含糊地應着。被貴族刁難怎麼不算加班呢?這可比處理文書累多了。
市丸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後垂下頭,輕輕咬住襻膊的一端。這個動作讓他頸部的線條展露無遺。
修長的手指靈巧地将白色布帶繞過手臂和背後,利落地束緊寬大的衣袖。深藍色和服被布帶收束出層層褶皺,襯得他腰身越發挺拔。
陸荨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這種肩膀上綁着白色襻膊的模樣簡直人夫感爆棚好嘛?!完全是一副看上去就很會擦地闆的居家好男人模樣,簡直是在勾引人犯罪。
“傻了?”市丸銀給襻膊打了個結,見她呆愣的模樣忍不住笑。
他又扔過一條襻膊給她,“回來晚的人要負責削皮哦~”
“咳……削皮而已,小菜一碟。”陸荨慌忙接住,手忙腳亂地系着帶子。
她跪坐在柿筐前拿起小刀,不禁松了口氣。
還好是普通水果刀,她是真怕這人嫌麻煩直接掏出斬魄刀來削皮。
黃澄澄的柿子在刀尖下旋轉,果皮被削成一段一段厚厚的薄片。
陸荨賣力的動作讓市丸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在看到那越削越小的果實後,眼睛眯成更深的弧度:“小荨,再削下去果肉都快沒有了。”
“啊?”陸荨手一抖,差點削到手指。她不服氣地舉起隻剩一半的柿子,“這明明還有很多果肉!”
市丸銀笑而不語,從她手上接過小刀,三兩下就把柿皮削得輕薄又長串不斷。
他托着那個完美削皮的柿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到了嗎?比你那個大很多呢~”
“那你了不起。”她撇撇嘴看别處。
市丸銀輕笑一聲,故意将那個幹淨飽滿的柿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要嘗嘗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