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瑞至此終于明白,他不過是一個人,過去的那些小聰明确實讓他足夠活得安穩,有時得到崇拜,但分崩離析又是那麼勢如破竹。
一股惡寒和無力湧上他的心頭,在無邊的惡夢中那雙眼睛布滿天空,他無處下腳。
如果追求希望的過程如此渺茫……他想不了那麼多了,希望是一件奢侈的東西,懷特已經死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撕裂的,殘酷不安的,在科瑞的無能為力裡聳動。一種前所未有的争奪感出現在血液中,大腦對他說,你保護不了任何人,即使懷特沒死,你也保護不了他。
懷特從希望躍遷成了一種目标,他心裡自由的演化。不能愛,不得愛,各種各樣的不使得他厭倦了。
病房的味道是那麼的熟悉,但是不同于之前總是有的塵土味兒。那是一種精心撲撒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
科瑞才知道赫默的目的。
赫默想要的樣子一直都是自己的服從,來供他侏儒一般的身軀長大,便于吞噬其他人。
但是他不知道,這是科瑞第一次殺人。
在科瑞的心裡不殺人一直是一種依仗,在他的眼裡這是一種清白,一種俯視的視角崩塌了,他徹底陷入名叫世俗的泥譚中。
因此,科瑞絕不會放過赫默。
科瑞也打定注意,那就服從,并且他要抽出這個人的骨頭——仗勢欺人的勢。
柯蒂坐在病床的旁邊,看着科瑞緊皺的雙眉。
他發呆眼尾下垂,腦中不停閃着科瑞當時拿着獵刀的樣子。
寒顫沒由來的從尾椎骨直到他的眼裡滲出。柯蒂對于科瑞的保護感激和錯愕交雜着。
更多的是羨慕,一種信任加之與他,不假思索,毫無保留的能力柯蒂從未有過。
為什麼,科瑞會把後背給他,為什麼對一個曾經把槍抵在他頭上的人毫無防備。
柯蒂思緒翻騰,從窗戶裡遠眺着對面的紅頂白牆,這個病房沒有其他人,赫默交代過了。
外面是科森的街道,沸沸揚揚的叫賣聲,在各個方位此消彼長。
科瑞淡然的睜眼就看見面前人沉重的樣子,隻是一溜煙他就沒再多想。
柯蒂注意到床上的聲響,半晌後,别别扭扭的問他。
“你…醒了?”
科瑞心想,廢話。但還是撇過臉沒所謂的點頭。
眼前人的舉動讓柯蒂摸不着頭腦,但是這樣沒有任何負擔的樣子落在柯蒂的眼中。
卻意外的變了意味,柯蒂試想過無數的情景,以此相救作為籌碼,再不濟也要些什麼東西。
在隐秘的角落裡,柯蒂把自己心裡的龌龊揭發的一點不剩,絲絲縷縷的東西攀着…
科瑞腦子沉重的要命,又沙啞的問“巴洛呢”。
柯蒂愣了下,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赫默給了他一筆錢,他開心回家去了”
科瑞的愉悅來的沒頭腦,巴洛眼巴巴,嘿嘿笑的樣子又露在眼前。
柯蒂的心莫名驟然暗了下去…
科瑞熟稔的把針頭把了下來,身上的不知何時變成條紋衣皺的沒樣。
他隐約感受到脊背四肢上綿麻的痛感,擡眼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着柯蒂。
“赫默讓你守着我”
“嗯…”柯蒂皺眉
科瑞沒有接着問,站起來,慢條斯理的把衣衫抻了下,“有什麼安排。”
柯蒂略有訝異,原來他早知道。
“臨港327号,明天去,他給你安排的地方”
港口的汗味又出現在他的記憶裡,科瑞不會再用那些人。
一但被發現,赫默會一個不留。
他順着醫院走下去,樓道口守着兩人看着他,目不轉睛,但是也沒有阻攔。
剛來到這裡的時候,科瑞總是在想,如果它足夠包容淩亂些那又怎麼樣。
科瑞之前做信息買賣的工作多虧着從小積累到大的人脈,而且信息市場供不應求,一場又一場的反抗,風聲鶴唳之下他還算賺的盆滿缽滿。
信任,朋友往往和利益挂鈎,在親情的加持下他如魚得水,從小沒有父母,敏感圓滑四面得心應手也算是一方面。
可是,一場轟炸什麼也沒有了。那些情感連接成的蛛網,不堪一擊。高樓大廈彈指變塵土,消極變成一種常态,信任如履薄冰,人人怒目圓視,科瑞不是這樣的人。
他沒有家,收集信息情報時,透視别人的情感,揣摩别人的感情,心裡就會産生波瀾。
這樣的波瀾激蕩連接着信任,兩人都甘之如饴。别人也願意交付情感上的稅收,那就是一些利益。
科瑞擅長收稅,扮演角色,也會審時度勢,,所以他總是能夠得到些什麼然後全身而退。
離開,開始,利益,情感。這些都是銜尾蛇一般,誰也離不開誰。
沒有一個城市不是這樣,那些餐館,迪廳,咖啡廳,高樓大廈裡的辦公人員,宮廷裡的王儲,藏着數不清的龌龊和想借此聊以慰藉的人,信息市場龐大無比。
而此時的局面,軍火,商品進出口,政府政策上都利益龐大。許多人都争先恐後的搶拿着。
赫默就是在商品進出口上倒騰,坦白說是b國的狗腿子,順便盯着a國讓它占了這裡。
科森這個地理位置極其微妙,被ab兩國夾在中間,又因為寬大的河流,别人進不來倒成了土霸王。
赫默他們有着固定的時間地點,運貨的方式。但他不知道是什麼物品,科瑞根本就沒想過動這些,因為他知道會惹得一身腥。
他把消息倒騰了好幾手,但僅僅隻是運貨時間。
科瑞百思不得其解,這種小消息根本不足以赫默動手。
那這次…是因為什麼呢。
那股熟悉的紅松木油的味道,鑽進他的鼻腔。周圍的人聲參差不齊的打斷他的思緒。
盤桓着上樓,就聽見一陣呼噜聲從床上傳來。
科瑞挑眉,巴洛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臉上滿是油,科瑞忍住了把他拍死的沖動,輕歎了一口氣。把衣服挂在玄關處的挂鈎上。
四處掃着,面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但床邊的地上原本用石灰粉撒過的線歪了,角度并不大,沒有摩擦刮花的痕迹。
地闆顔色和石灰一樣,不仔細看,看不出什麼不同。
他心裡也明了,這座屋子被搜過來。但他并不緊張,看起來搜查的人并沒有發現。
怪不得巴洛,他逃不了的,反而不要再多出命債比較好。
坐在書桌面前開始盯着那瓷杯裡的金魚。
腦子裡是線路絲絲展開,觸電般滋生。
“到時候去了别怪我不叫你…”
巴洛當時的神情再次顯現出來。
“舞廳”科瑞在面前的本子上寫下這兩字。
草草幾筆勾連着舞廳周圍的地點,左右分别是,聖方各濟大教堂,劇院,背後是臨水港灣。
但這個地點四通八達,他不知道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不知什麼時候巴洛的眼睛眨着眨着就湊了上來,“大哥~”科瑞簡直就要暈了。
這個傻*,在腦子即将快要噴罵的天翻地覆的時候,十幾年來的成熟把科瑞的腦子揪了過來。
他正經危坐,“把你去舞廳的全過程重複一遍。”
巴洛從來沒有看見過科瑞這樣式的,也正經危坐在床邊。頭上的那搓毛也不飄了,開始娓娓道來。
巴洛腦子一歪,舞廳爆裂的聲音,搖滾的混亂鋪天蓋地的卷來。
熟悉的吧台酒保,舞池中間擁擠的要命。巴洛面上看過去就是那種柔和的樣子,白白淨淨的,偏偏審美奇特,這樣的人最容易在舞廳場所混開。
巴洛翹首盼着,從滿是體味的中間擠向吧台。
他把很多次的錢都花在一個妓女瑞弗的身上。他很奇怪,總是喜歡打扮瑞弗,後者總是罵罵咧咧。
巴洛端詳着,也從來不會動手動手腳。
科瑞早就知道兩人不是一路人,那女孩精明的不得了,而且完全把巴洛當狗兒使喚,巴洛總是傻樂。
他總是不着四六,這也是科瑞願意接近他的原因,帶着一種就算天塌了,還有他的綠毛頂着的感覺。
這是一種無畏感,一種樂天派,一種獨屬于他自己的英雄主義。
偏又是這種最容易引來傷感和同情的泛濫。
科瑞也聽過巴洛說的關于瑞弗的“悲慘身世”,一聽就是報童不願意進貨的報紙,關于十九流小說家的拼接版城市故事,茶花女盜版。
“你根本不知道,她直直的就朝着我走過來,穿着裙子,美的讓人暈倒。”
科瑞聽着他啰裡吧嗦的,驟然後悔了,還依舊耐着性子聽下去,隻不過拿起了自己剛才畫的地圖。
“坐在旁邊的時候,我就在想她真是一個好女孩。”
“當然,不可置否。”
“哎,她一直都看不起我買的橄榄味的香膏,總不用,但身上還是那麼的香。”
那東西,聞起來像洗潔精。他陷入一陣憂傷,然後就問科瑞“我說到那裡了”
“說到你被抓了。”
他的語氣開始變得激烈,“你知道嗎,當時我還在思索,應該如何說服她,下次見面的時候應該塗上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