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昱臣正襟危坐,用膳的姿态也是端着的,仿佛是坐在高堂之上斷案,氣勢不減。
他伸出右手,緩緩将寬大的衣袖挽起些許,身上的官服有些影響他的發揮了,失策了,下回來雲記食肆應當穿常服。
雲楚河吃飯時都要挨着裴昱臣,他對這位縣令大人充滿好奇。
“裴縣令,你是京城人士嗎?家住何處?家中幾口人呀?”
“是的,我家住燕京城西的甜水巷,自小和母親相依為命,我母親已于五年前過世了。”裴昱臣不厭其煩地回答雲楚河,提到母親難免有些感傷。
他沒見過自己的父親,母親也從未提起過父親姓甚名誰,母親裴氏靠賣豆腐把他拉扯大,供他讀書,隻可惜母親沒能看到他功成名就,這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
瞧着裴昱臣情緒不佳的樣子,雲楚沅知道人家是想起傷心事了,她瞪了小弟一眼,說:“趕緊吃飯吧,就你話多。”
雲楚河縮了縮脖子,埋頭苦吃,不再言語。
裴昱臣瞧見他們姐弟倆的眉眼官司,和煦一笑,“不打緊,楚河這麼聰明伶俐,我也喜歡和他說說話。”
雲楚河擡起頭來,得意洋洋地看向自家長姐,“阿姐,看我多讨人喜歡,裴縣令都誇我聰明呢。”
嘿,這小子,給他點顔色他就開染坊。
“得了吧你,裴大人說句客套話,你還當真了?”雲楚沅沖他翻了個白眼。
雲楚河撅着嘴看向裴昱臣,“裴大哥,你得為我主持公道。”
“喲呵,你這臭小子,還挺會套近乎,大哥都喊上了,我同意了嗎?我可是家中最有話語權的大人。”雲楚沅雙手叉腰。
裴昱臣撫了撫額頭,對眼前幼稚的兩人很無奈,“我已逾二十歲,你們二人都可以喚我大哥,雲姑娘我們相識已久,以異性兄妹相稱也并無不可。”
雲楚沅略感驚訝,看他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樣,還以為不到十八呢,想不到年紀不小了。
不過即便如此,也比她的真實年齡小三歲,雲楚沅心想,小弟弟,你得叫我姐姐!
“裴大哥,你也别叫我雲姑娘了,多見外呀,叫我楚沅便好。”
雲楚沅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說出來的,又是另一回事,她就算自稱姐姐,也沒人信呀。
“好,楚沅。”裴昱臣面帶微笑,神色自然地接話。
雲楚清和雲楚河很快用完膳,一前一後跑出去玩了,隻留雲楚沅和裴昱臣二人待在後院。
筷子再次朝那盤清蒸魚伸去,男子的動作輕柔而又精準,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夾起了一塊嫩魚肉。
魚肉送入口中,裴昱臣微微合上雙眼,面容上浮現一抹享受之色,他薄唇輕抿,細細咀嚼,像是要将其所有滋味都品嘗出來。
和他相比,雲楚沅吃飯的姿态就顯得過于粗俗,她敞着腿,大刀闊斧地坐着,沒個正行,吃起東西來胡吃海塞的,嘴裡的魚肉還沒咽下就又塞了隻大蝦,嘴唇周圍油乎乎的一片。
“雲姑娘,用膳不要太過着急,要細嚼慢咽,小心噎着。”裴昱臣夾菜的動作一絲不苟,雖不見急促,可他下筷的速度卻不慢。
暗暗觀察他許久的雲楚沅哼笑一聲,好你個小書生,看着斯斯文文的,鬼點子真多,叫我吃慢點,是怕搶不過我吧,哼,我偏不如你的意!
自認為看破裴昱臣小心思的雲楚沅,非但沒有放慢速度,反而捧起一大碗海鮮粥“噸噸噸”地往下灌,笑話,還沒有誰吃飯速度能赢過她呢。
“噗……咳咳咳咳咳!”
樂極生悲,得意洋洋的雲楚沅一下子被嗆住了,捂住喉嚨不停咳嗽,她欲哭無淚地望向小書生,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比速度沒赢過小書生,反而整到了自己。
不明真相的裴昱臣看着淚眼盈盈的女子,趕忙放下了碗筷,傾身過來拍打雲楚沅的背部,擔憂地問:“你沒事吧,都說了,叫你小心一點了。”
男子無奈搖頭,這姑娘的性子就像是個小孩子,調皮得很,吃飯的時候還要作怪,他收回手,提起茶壺為她倒了杯茶。
雲楚沅的目光落在裴昱臣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上,突然開口:“裴大人,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能摸我呢?”
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的裴昱臣紅了俊臉,他不敢回視那雙明亮的眼眸,結結巴巴道:“我……我一時情急,沒顧上那麼多。”
他刻意回避雲楚沅火熱的視線,将手中的茶杯推至她的面前,輕聲道:“你先喝杯茶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