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幸站起來,又捏了捏離合,雲淡風輕地跟她打岔:“诶,那什麼,你機油什麼時候換的?”
“昨、昨天?哎呀,什麼機油不機油的。”江沉湊上去,“你剛剛說誰?林逸瑤?
“好像是吧。”辛幸又摳開油箱蓋,瞄了一眼,“你油加了嗎?”
“老辛!”江沉猛地吸了口氣,全堵在心窩裡,出也出不來,下也下不去,憋得她難受。
辛幸終于擡起眼掃了一她圈,然後又蹲下去,用手去撥鍊條:“沒大沒小的。”
江沉這次徹底沒了耐心,繞到車的另一側也蹲下去,車身的空隙裡透出她兩隻漆黑的眼睛,額上的汗滴滑到睫毛上,江沉輕輕一眨,水珠又滾到眼裡,鹹津的汗液辣她睜不開眼。
“辛哥?師父?教練!”江沉的語氣開始着急,“你剛剛是不是說林逸瑤了?八月份的比賽她也去?”
辛幸呼出口氣,重新站起來,從口袋裡掏出煙盒自己先叼了一根在嘴裡,然後又遞給江沉一根。
江沉沒接。
“是,林逸瑤,八月的zic她也去。”辛幸把煙拿下來又放回去,“怎麼?對上你前女友,心裡打鼓?沒底?”
江沉啧了一聲,語氣十分不滿:“老辛你這樣說話就沒意思了。”
辛幸似笑非笑:“是嗎?那什麼有意思?是在最後一個彎出彎的時候被她反超有意思,還是被狗仔拍到,你們倆在領獎後台像是連體嬰一樣粘在一起,最後害的我花了五萬塊錢把照片買下來有意思?”
江沉狠狠嘬了一下牙花子,龇牙咧嘴,半天沒說出來話。
辛幸繼續說:“再說,你倆這手也分了,交情也斷了,一年到頭就連個新年祝福語都不可能群發到她那兒,你管她去不去zic比賽?跟你有半毛錢關系嗎?”
江沉皺着眉頭歎了口氣。
跟她确實沒關系,而且她也實在是不想再跟林逸瑤扯上任何關系。
江沉十八歲到二十歲的這兩年,直接從“機油腦”變成了“戀愛腦”。
跟林逸瑤在一起的兩年裡,江沉的一顆心全都撲到了她的身上,時時事事都可謂是百依百順,心裡想的念的全都是怎麼能讓自己那位女朋友高興,就連好幾次都唾手可得的冠軍獎杯全都因為林逸瑤的一句“我也想試試當冠軍的感覺”,就被江沉拱手讓給了她,自己屈居第二也毫無怨言。
同時,這也是Moto賽場上新人輩出的兩年,是辛幸血壓狂飙的兩年,是整個Ace車隊“萬年老二”的兩年。
更是林逸瑤在Moto賽場上大放光芒的兩年。
一想到林逸瑤,江沉就林子秋,一想到林子秋,江沉就想到昨天——
昨天下午在一中門口,她對着林子秋大放厥詞,說要替林逸瑤教育弟弟,可那也隻是說說,江沉并沒真的準備付諸行動,況且她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會去管她的事情。
可是眼下,老辛竟然告訴她,三個月後她就要和前女友在賽道上一決雌——不對,一決高低。
江沉怎麼想怎麼别扭,就像是喝了一杯剛過期一個小時的牛奶:雖說不算變質,吐出來倒不至于,可留在肚子裡卻又一個勁犯惡心,出也不是,進也不是。
憋屈得江沉咬着後槽牙歎氣。
辛幸看着她扭曲成虎皮蛋一樣的臉,突然笑了,難得好心地開始安慰她:“行了,别愁眉苦臉的了,你隻要好好訓練,保證實力,到時候在賽道上一個眼神都不用給她,直接讓她看不見你尾燈。”
江沉“嗯”了一聲,勉強提了提嘴角。
辛幸看她臉色不好,也沒再繼續,輕輕拍了幾下她的後背。
“诶,對了。”江沉突然說,“昨天要的頭盔你幫我訂了嗎?”
“訂是定了……”辛幸挑眉看了她一眼,突然來了興趣,“不過那個頭圍……不是你的尺寸吧?給誰定的?”
江沉把手套摘下來:“我又不是不掏錢,你管我給誰定的幹嘛?”
辛幸坐到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幹嘛?”江沉把手套放在一旁,拉開衣服拉鍊,“看我幹嘛?”
“你小子不對勁。”辛幸突然冒出來一句,那雙眼睛筆直地看向她,像是利劍一樣。
江沉握着拉鍊的手一抖,也隻一下,緊接着不動聲色地繼續動作,等到整個人從騎行服裡抽離出來,重新挂好,江沉才問:“我怎麼不對勁?”
辛幸斜了她一眼:“agv跟秋山河美的聯名款,全球限量一千個,光是定金就得交出去幾萬塊,你小子除了買車舍得花錢,頭盔從來不看重花色圖案,突然讓我給你訂這麼個敗家玩意兒,你還敢說自己沒問題?”
“你想多了。”江沉背對着辛幸,從衣架上把自己的外衣拿來下,套在身上,語氣平淡,“幫朋友訂的。”
“嚯?”辛幸突然笑了出來,像是看見了什麼稀奇罕,“教了你十多年了,從來不知道你小子還有朋友呢?”
江沉白了他一眼。
這話不假,辛幸在江沉十二歲的時候認識了她,别看那個時候的江沉雖然就是個小蘿蔔頭子,可是脾氣卻不小,三天兩頭的就跟人打架,每次辛幸喊她來訓練,小江沉都是一臉的傷,外加被撕成麻袋一樣的一身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