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塊深灰色的、質地精良的布料,邊緣被撕裂,像是從衣服上強行扯下來的。布片不大,上面用某種暗紅色的、尚未完全幹涸的液體(顯然是血),畫着一個極其詭異的圖案!
圖案的主體是一條扭曲盤旋的巨蛇,蛇身纏繞着一座高聳的、散發着幽光的燈塔!蛇頭高高昂起,信子吐出,直指燈塔頂端!線條粗犷猙獰,透着一股原始而邪惡的意味!正是沈璃在周家密室照片上、在陸沉下屬屍體旁見過的——“暗河”組織的圖騰!
“暗河……”陳明捏着那塊染血的布片,低聲念出這兩個字,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他臉上的表情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晦暗不明,隻有緊抿的嘴角和驟然收縮的瞳孔,洩露出一絲極其隐晦的、卻令人心悸的冰冷殺意!那不是發現線索的興奮,更像是……被觸及逆鱗的暴怒!
“報告!檢修口有新鮮摩擦痕迹!目标可能從這裡逃走了!”一名警員檢查着冷凝管道下方一個半開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金屬檢修口。
“追!”陳明猛地站起身,将那塊染血的圖騰布片塞進證物袋,聲音斬釘截鐵,“通知外圍!封鎖所有下水道出口!他受了重傷,跑不遠!”
大批警員立刻行動,有人鑽入狹窄的檢修口,有人向外圍跑去傳達命令。現場一片混亂。
沈璃的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陸沉……真的逃了?在那種狀态下?還留下了指向“暗河”的血圖騰?是警告?還是……求救?
她來不及細想!趁着混亂和警戒的松懈,她像一道影子,猛地蹿到那堆廢棄木箱後,奮力推開半掩的小門!一股更加濃重的黴味和機油味撲面而來!裡面是一條狹窄黑暗、堆滿廢棄零件的維修通道!
她閃身而入,反手輕輕帶上門,将冷庫裡的喧嚣、強光和刺骨的寒意隔絕在外。黑暗中,她背靠着冰冷的鐵門,劇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衫。
然而,她隻喘息了不到三秒。
“砰!砰!砰!”
沉重的砸門聲猛地從身後傳來!鐵門劇烈震動!
“沈璃!出來!我們知道你在裡面!”外面傳來警察嚴厲的呼喝!他們還是發現了!
沈璃的心瞬間沉入谷底。這條維修通道是死路!她猛地轉身,想在黑暗中尋找其他出口,但隻摸到冰冷的牆壁和廢棄的金屬零件。
“破門!”
随着一聲令下,鐵門被巨大的力量從外面猛地撞開!刺眼的手電光柱瞬間将沈璃的身影牢牢釘在牆壁上!
“不許動!舉起手來!”
沈璃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舉起了雙手。冰冷的槍口抵住了她的後腰。她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通道,仿佛靈魂已經抽離。
她被粗暴地押出維修通道,重新暴露在冷庫慘白的光線下。陳明正站在冷凝管道旁,指揮着人員追蹤。他聽到動靜,轉過身。
當他的目光落在被兩名警員反扭着胳膊、押送過來的沈璃身上時,臉上瞬間浮現出極其複雜的神情——震驚、難以置信、痛心疾首,甚至還有一絲……被深深辜負的憤怒?那表情轉換之自然,情緒之飽滿,足以騙過任何人。
“小璃?!”陳明的聲音充滿了沉痛和失望,他大步走上前,痛心疾首地斥責,“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還和那個通緝犯陸沉攪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太讓我失望了!”
沈璃擡起頭,迎上陳明那雙“痛心”的眼睛。她的眼神平靜無波,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陳明那張虛僞的臉。沒有辯解,沒有憤怒,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陳局,現在怎麼辦?”押送沈璃的警員問道。
陳明深吸一口氣,仿佛在極力壓抑着巨大的失望和怒火。他沉重地、緩慢地搖了搖頭,目光掃過沈璃,又看向那通往黑暗下水道的檢修口,最終定格在手中證物袋裡那塊染血的暗河圖騰布片上。
“沈璃……”他開口,聲音低沉而疲憊,帶着一種沉重的、不容置疑的決斷,“涉嫌包庇、協助重大通緝犯陸沉潛逃,并與‘暗河’組織存在重大關聯……行為已嚴重違反警紀國法!”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冰冷的審判之錘,重重砸在沈璃身上:
“即刻起,解除沈璃同志一切職務!停職審查!押回警局,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是!”警員大聲應命,押着沈璃的手臂更加用力。
沈璃被粗暴地押着,走向冷庫大門。在經過陳明身邊時,她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極其短暫地掃過陳明手中那個裝着染血圖騰布片的證物袋。
陳明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拿着證物袋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收緊了一下,指關節微微泛白。他側過臉,避開了沈璃的視線,但那瞬間繃緊的下颌線,洩露了他内心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鸷。
沈璃被押出冷庫,重新投入外面濕冷渾濁的空氣中。警車的紅□□光在灰暗的天色下瘋狂閃爍,刺得人眼睛生疼。
停職審查。嚴加看管。
冰冷的判決如同枷鎖落下。她不再是追尋真相的律師,而是包庇通緝犯、勾結犯罪組織的階下囚。
被押上警車後座時,沈璃的手腕被铐在車門内側的扶手上。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她微微蜷起手指,指尖在粗糙的警服布料下,極其隐蔽地觸碰到了自己褲袋裡一個微小的、堅硬的凸起——那是剛才在混亂中,她冒險從冰冷的地面上撿起的、一小片深灰色的、帶着暗紅色圖騰邊緣的碎布片。
暗河的圖騰。陸沉的血。陳明的背叛。
她的指尖,在那冰冷而詭異的圖騰線條上,緩緩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