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秦中官管嘛,秦中官那麼聰明,一定會管鋪子。”
叩雲伸手輕輕點代靈鼻尖:“瞧瞧,我們代靈兒還給秦中官安排上活計了。”
符歲也假作告饒:“好代靈,快别給秦安派活,你放心,隻要我還是郡主,光憑郡主食邑也不會讓你餓肚子,咱們代靈兒也能從西市吃到東市。”
如果不再是郡主,那必然是與今上鬧翻,屆時莫說銀錢,樹葉都不會給符歲留一片。至于秦安,大内有的是折騰人的招數等着他。秦安行走間與門框稍有刮蹭都能見血留痕月餘不消,進了那磋磨人的地方隻怕難熬。
符歲笑吟吟地看着叩雲和代靈玩鬧,聖心難測,她這個與聖上兄妹情深的永安郡主當卻還算得心應手,有朝一日與聖人總該有些許情分可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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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府内,周夫人正在跟女兒越泠泠挑一匣子南珠。
“你看這顆大的就用來鑲簪子,這幾顆大小一緻的可以用來做珠钗。”周夫人挑出幾顆滿意的放在一旁鋪軟布的小盒子裡。
越泠泠把南珠匣子拉到自己眼前,在裡面翻檢着,一個一個地對比。匣子裡的珍珠本就不多,剩下的或不夠圓潤,或色澤有暇,或大小不一,越泠泠看了半天也沒再挑出合意的,喪氣地撥弄着單獨放在盒子裡的南珠:“我還想串條南珠手串的,就這麼幾顆哪裡夠。”
周夫人把匣子蓋起來,安慰越泠泠說:“好了,這些珠子雖然成色差些,做成首飾也看不出什麼,便是那些瑕疵重的,用金絲把瑕疵的地方擋住,編成镯子或是項圈都是好看的。而且那些穿南珠手串的多是些扁珠長珠,還要拿水晶配着,哪裡能全用又大又圓的南珠,有這些珠子已經很不易了,何況光這一顆大珠便是做壓箱也足夠。”
這匣珠子是身為容州刺史的越山峰送來的,容州臨近盛産南珠的廉州,越山峰這才有機會尋些珠子送到府中。
周夫人是寡婦再嫁給安遠侯越常興做繼室,前頭夫人留下兩個兒子,分别是長子越山峰、三子越山嶺,還有幾位妾室生的大姑娘越漣漣,次子越山峻,二姑娘越滟滟,三姑娘越潆潆,四子越山峥和五子越山峨,周夫人則隻生了越四姑娘越泠泠一個。
後母難當,周夫人進門時最年長的越山峰已近及冠,越漣漣也許了人家,眼看就要嫁出去,周夫人與前頭這幾個孩子關系實在說不上熱絡。待到越常興病逝,越山峰降等襲爵求了外放,越山嶺在外戍邊更是半點音信也無,周夫人對這兩個繼子是愈發陌生,跟身邊的幾個庶子女反而更熟悉親切些。
如今家中的田産鋪子是越山峻在打理,上頭三個姑娘都已出嫁,四郎門蔭去了翊衛做事,五郎在太學讀書,後面幾個孩子或是周夫人做主嫁的、或是周夫人教養過的,周夫人在他們面前拿拿母親的款兒自是得心應手,唯獨跟兩個嫡子除了公帳往來幾乎沒有其他交流。越山峰獲封的食邑盡數交與公中,此外每年還給府中一筆銀錢并各色時令節禮,态度恭敬禮數周全。越山嶺自戍邊後再未從府中支過半文,後來手頭寬裕些也會往公中添銀子,周夫人知道他當的是搏命的差,這銀子都拿的燙手,又怎好挑剔送來珠子夠不夠穿手串,毛皮是不是有箭孔。
越泠泠也知南珠價高,一顆足夠大的正圓珠子足以換京中一座宅院,一串渾圓無暇的大珠手串放眼京中也沒幾家能湊得出,隻是她正是愛美要俏的年紀,衣飾上難免有攀比羨慕之情。
“夫人,三郎君來了。”外頭有人來報。
周夫人将匣子盒子都收拾了,吩咐越泠泠說:“你先去旁邊茶室玩一會兒,我跟你阿兄有事情要講。”
周夫人今天特意将越山嶺叫回來,家裡五個兒郎,除了還在讀書的五郎,就隻有三郎還未有家室。越山嶺已到而立,前些年還可以說是因忙于戰事無暇成親,如今調回京中,再不将婚事提上日程,周夫人都擔心外面說自己是故意耽擱繼子,因此從去年底聽說越山嶺要調回京,她就開始留意京中有适齡女子的人家。
“後日鄭國公夫人在青雲台辦馬球會,球場人多雜亂,保不齊磕着碰着,阿泠一人去我不放心,這四郎五郎都脫不開身,二郎向來不好這個,不知三郎可否陪阿泠同去?”
越山嶺目前隻授了散官,還未領實職,正是閑的時候,也未多想便答應。
周夫人見越山嶺應下,這才吞吞吐吐地說出自己真實目的:“你可識得國子監劉主簿?”
越山嶺一個門蔭出身的武官,十六就被發去戍邊,到今年才算正式調任回京,他連教授自己五弟的博士是誰都一無所知,又怎會認識國子監主簿。
周夫人心中也有些忐忑,一來劉家非世族門閥,出身不夠顯赫,二來國子監雖說是官家學府、大儒雲集,可主簿的品階并不高,但劉家娘子千叮萬囑,這事不得不說:“我在嫁于你父親前,曾與劉家比鄰而居,與主簿娘子也算故交。她家中有一女,如今十七歲,我曾見過,是個知書識禮的姑娘。既有馬球會,我想不如借此見上一面。”說着周夫人擔心越山嶺心中不願,又解釋道:“就當是認識一下故人之子,若你嫌麻煩也可不見的。”
越山嶺明白周夫人的意思,從鮮衣怒馬的五陵年少到戍邊兵卒,越山嶺那點矜貴脾氣早就被風沙和酷寒磨得一幹二淨,他倒不覺得一個七品官的女兒不足以相配,自己也确實該考慮娶妻生子,若有合适的女子互相了解一番也未嘗不可。
越山嶺思索片刻說:“既是母親故交,見見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