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見他臉上并無異色,應得也算痛快,這才放下心來,撿了當年主簿娘子如何持家有方的舊事說了幾句,又誇了劉家的小娘子自幼讀書識字,女工也巧。以前也少有跟越山嶺見面的時候,更别提說這些家長裡短的閑事,周夫人怕越山嶺聽着厭煩,也不敢多說,隻把幾樣要緊的講了講,就放越山嶺離開。
越泠泠趴在茶房門上偷觑好久,好不容易看見越山嶺離開,連忙就往正房跑。
“哎喲祖宗,小心些。”周夫人剛端起茶喝一口,就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提着裙擺跑來,忙不疊撂下杯子起身去扶。
“三兄答應了?”越泠泠挨着周夫人坐下,氣還沒喘勻就問。
周夫人一時哭笑不得:“你怎比你兄長還急。”嘴上雖是如此說,周夫人還是點點頭:“應了。”
越泠泠撇撇嘴:“我跟劉書雅又不相熟,我怎麼說嘛。”
周夫人攬着越泠泠哄她:“你尋個機會讓他二人見一面就好,實在無法,你便帶三郎去拜見主簿娘子,主簿娘子自然有辦法。好阿泠,就當幫阿娘個忙。”
終歸事關自家兄長的婚事,越泠泠也就嘴上抱怨兩句,撒嬌哄着周夫人許她一對新镯子做“牙錢”。
待到馬球會那日,青雲台果然熱鬧非凡。
青雲台不但有馬球場,箭場蹴鞠場一應俱全,四周建起高高的樓閣方便人在閣内觀賞賽事,閣内還有伶人舞女彈唱助興,亦設有清靜雅間方便吟詩歌賦、潑墨揮毫。
符歲今天不打算下場較量,穿了一條梅子色裙頭的齊胸裙,胸前壓一條九節玉挂,兩邊各綴有一條珠鍊,外面罩一件大袖衫,衣襟和袖口飾有銀絲聯珠紋。
青雲台外車流湧動,入耳盡是人聲。符歲叫程力武在路邊停下馬車,撩開簾子向外張望。不想卻在不遠處發現一個眼熟的身影。符歲定睛打量那個衣着不凡、挺拔俊朗的男子,上元節一遇還以為他是武夫兵卒,沒想到是官宦子弟。符歲移目看向正與他交談的女子:“越泠泠?”
代靈聽見符歲略帶疑惑的聲音,也擠過小腦袋向外張望:“是越四娘子,郡主,你看她做什麼?”
符歲沒回答代靈,而是探身去拍車廂門。
“郡主有何吩咐?”程力武在外面問道。
“去打聽打聽,越四娘子跟誰一起來的?”
程力武最會跟人套近乎探消息,不過一會兒就來回禀:“郡主,越四娘子是同她行三的兄長一起來的。她這位兄長年後剛調任回京,新授雲麾将軍。”
符歲暗覺有趣,不但是勳貴子,官階還不小。
等青雲台門前的人稍微散些,符歲才帶着代靈下車入閣。從青雲台正門進入,穿過廳堂,沿着回廊進入馬球場,再從兩旁的樓梯上樓閣,符歲從一品之身,宗夫人為她留的位置在球場上方正中央,是視野最好的雅間之一,若是從前方的樓梯上去,要彎彎繞繞轉好久。符歲幹脆領着代靈繞過球場,從登霄樓後面進入,這樣登樓後隻需繞過連廊就能到達。
代靈邊走邊自言自語小聲埋怨青雲台的東家:“這青雲台修得精巧,就是上上下下不知要走多少路,要是我也像俠義傳奇裡的大俠客一樣會輕功就好了,隻要一點地就能直接飛上去。”
符歲正要打趣代靈,前方一處隔間隐隐傳來說話聲,符歲連忙示意代靈噤聲,輕手輕腳貼過去。
“我阿娘眼中就隻有權勢不成,怎就忍心将我推向火坑。”一女子戚戚低訴。“他是個戰場上的殺将,手裡不知沾過多少血,我一想到此就覺得害怕。”
聲音很是陌生,符歲想一圈也沒有一人能對上,大概是符歲不熟悉的文官之女。
男子的聲音傳出:“你若不願,我替你回絕他。”
“如何回絕,我阿娘打定主意要将我嫁去,難道我還逃得過父母之命。今日我就不願來見他,不還是被阿娘拖來。阿娘說越家是勳貴,他如今是三品官身,我嫁去就是富貴日子。可他隻授了雲麾将軍的散官,到底落職何處誰又知曉,若他又去戍邊,難道要我也去那等苦寒之地嗎?”
“你向來體弱,怎能去那種地方。”男聲焦急道。
越府、雲麾将軍,整個京城符合這兩點的恐怕隻有那人一個。
符歲勾勾手指,示意正趴在門上聽得津津有味的代靈靠過來,湊到代靈耳邊吩咐她去找程力武,讓程力武探探今日來的文官家眷裡,有沒有跟郡主府從無交際且是母女同來的。